衣柜门被轻轻关上。
黑暗笼罩下来。
这是最里侧角落的一个格子,位置比较逼仄,两人蹲坐着,彼此的身体紧紧贴着,空间刚刚合适。
秦淮凑到姜慈耳边,压着声音问:“你要出国?”
“这是房产中介的套路型话术,”姜慈坐在秦淮双腿中间,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连动一下都挪不开位置,“为什么不出去?”
这里还没卖,还是她家。
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
那些人参观完客厅,已经往卧室方向来了,中介滔滔不绝的介绍声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淮:“你现在也可以出去。”
姜慈扭头,瞪了他一眼。
让外面所有人都看到她躲在衣橱里,还是和一个男人一起。
衣橱里并不是完全黑的,有光线从缝隙里透进来,将一切都照出了朦胧的虚影。
秦淮倾身过来,亲吻她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缠绕在她的耳边。
姜慈仰头想往后退。
但这里空间有限,她这一仰动作幅度没控制住,直直的撞上了衣橱。
秦淮早有预料,在她仰头时就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虽然有铺垫,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撞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门口,中介道:“陈太太,我们进主卧看看吧。”
姜慈浑身紧绷。
不敢再动。
“呵,”秦淮轻嘲:“出息。”
门把手被往下压,到底后发出轻微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中介疑惑的声音:“咦,反锁了。”
“是不是有人?”
“可能是房主,”说着,中介就开始敲门,敲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应该是之前房主回来过,锁了,我没有卧室的钥匙,你们先看客厅和次卧,我去给房主打个电话。”
秦淮:“明天去中介那里把钥匙要回来。”
“不去。”
虽然她不是非要卖这套房子,但这种情况下,总觉得是被人逼迫的。
这种近乎任性的认知是以前的姜慈没有的。
秦淮:“你确定?”
姜慈没回答,她将手机关成了静音,很快,中介的电话就打来了,“姜小姐,我今天带人来看房子,发现主卧锁上了。”
“我早上过来拿东西,可能是不小心锁上了,你让他们下次再过来看吧。”
听到她过来拿过东西,中介有点心虚。
那天签完约,姜小姐说房子里的东西可以替她扔了,他来看房子时见全是奢侈品,还都很新,就自作主张都搬回去了,“他们平时工作很忙,今天都是好不容易抽空过来的,您看,要不您过来一趟,或者请跑腿的跑一趟?”
秦淮凑到她耳边:“说不卖。”
“我在出……”
差。
男人的手落在姜慈的脚踝上,也打断了她的话,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掌沿着那一处肌肤细细摩挲,姜慈的呼吸瞬间不稳了。
秦淮的眸子又黑又沉,像打翻的墨。
姜慈挣了挣,怕闹出太大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见,她并不敢使力,所以没什么效果。
她用眼神示意他:“松开。”
秦淮的手沿着她如凝脂般滑嫩的肌肤往上,停在了她的小腿上,那不轻不重揉捏的力道,让她身体刹那间就软了下来。
姜慈今天穿的是一条阔腿裤,完全不成阻碍。
中介久没等到姜慈说话,疑惑问道:“姜小姐,您是在忙吗?”
“嗯,房子不卖了,我明天让人去你们公司拿钥匙,中介费会照给。”
“啊?”
中介刚想问原因,姜慈已经迅速将电话挂断了。
外面很快传来了中介给客户解释的声音,那两人发了一通火,怒气冲冲的走了。
“砰”的一声。
房子里陷入了沉静。
姜慈从衣橱里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姿势。
蜷缩了这么久,腿都是麻的。
她恍然发现,自己人生中所有狼狈的时候都是在认识秦淮之后。
姜慈没有再停留,直接往外走。
秦淮拉住她:“去哪?”
“回家。”
“……”男人默了几秒:“我送你。”
秦淮的车还在餐厅那边,他打车送姜慈回溪景南亭。
姜慈看着窗外的夜景,霓虹灯映在她脸上,将她的神情照得一片斑驳。
她道:“分开是你说的。”
“恩。”
姜慈:“所以你不能再这样了。”
“恩。”
之后。
车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出租车停在溪景南亭,秦淮没有下车。
车子掉了个头,秦淮低头点了支烟,降下车窗,目光扫过后视镜,姜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
他重新回了云樾天境,但不是去的姜慈的公寓,而是去的另一栋。
韩媚的住处。
秦祈言来开的门,看到秦淮,‘啧’了一声,“不太行啊,这么快就结束了?”
“恩,是没有某个对着自己的手都能折腾一夜的人行。”
秦祈言恶狠狠的瞪他:“这件事没完了是吧?”
秦淮越过他走进去。
韩媚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正在看秘书发过来的邮件,听见秦淮走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迟总,您这个恋爱谈的,我感觉我的名誉受到了重度打击,姜小姐都把我看成您小三了。”
“她不会。”
“她这么信任您?”韩媚很不相信,正常女人看见自己男朋友去接别的女人,还说自己是卖保险的,都要暴走,好吧。
“她只会以为你是我的新金主。”
韩媚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要不然,肯定喷他一身。
她何德何能,敢有这样的殊荣。
何况。
她也不敢生这样的狗胆。
秦淮:“开始吧。”
秦祈言:“真决定回公司?不回西里了?”
秦淮最近都在了解公司业务及发展走向,他当初给秦祈言投了钱,当真只是投了钱,这些年,半点公司情况都没问过,有分红就收着,没分红也不问。
这几天都在恶补。
“暂时不会。”
秦祈言又‘啧’了一声,“这是准备陪姜大小姐征战商场啊……”
秦淮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刹那,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83章 83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迟先生,您父亲刚才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到急诊室抢救了,不过,情况有点糟糕,请您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淮接通时,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这几天每天都会去医院,迟父的身体情况如何,他是知道的。
“好,我马上过来。”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冷静自持,毫无波动。
挂断电话。
他起身,“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今晚就不过来了。”
秦祈言见他脸色不对,“怎么了?”
“没事,一点小事。”
同一时间。
姜慈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
即便是晚上,医院也是人来人往,白炽灯将走廊照得亮如白昼,时不时就有医生推着急救床飞快的跑过走廊,铁质的滚轮在路上磕碰出‘哗哗’的响声。
姜慈很少来,不知道具体位置。
寻了许久才找到手术室外靠墙站着的秦淮。
他低着头,一条腿曲起,沉默的看着地面,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
姜慈走过去:“秦淮。”
男人掀眸看她,“你怎么来了?”
“医生给我打电话了。”
秦淮点点头,没说话。
手术室外,还有别的病人家属,都几个几个的围在一起,焦急的看着手术室的门,显得他们这边很是冷清。
姜慈看了眼身侧沉默如山的秦淮。
如果她不来,等在这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对秦淮摇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您进去看看吧。”
秦淮进去了。
姜慈没跟着。
迟父已经被从手术室里推到了另一个房间,身上盖着白布,只有头还露在外面。
秦淮问一旁带路的医生:“他临走时,说过什么吗?”
医生摇头,“病人陷入昏迷后,就一直没醒过,直到抢救失败。您节哀,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摁墙上的呼叫铃。”
说完。
他便转身走了。
秦淮走进去。
迟父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身体微微浮肿。
秦淮握住他已经冰冷的手,半晌,才沙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
自秦淮进去后,姜慈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手术室的金属门上。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他出来了。
姜慈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让沈叔来接你,我今晚还要办手续,会弄到很晚。”
姜慈:“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奶奶离世时姜慈还小,不懂事,之后就没再经历过这种场景,所以无法感知秦淮此刻的心情,他看上去过于的平静了。
秦淮看着她。
来推遗体的护工已经上来了,他们将迟父的尸体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下一步,就要送到楼下的临时停尸间了。
姜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叔叔说,他过世后,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淮接过来。
拆开。
他没问姜慈这是迟父什么时候给她的。
里面装着的,其实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份将遗体捐赠给医学院做研究的申请书。
迟父没读过什么书,除了自己的名字,大多数的字都不会写,但这份申请书,他却写的十分认真,一笔一划,都能看出在写这些字时,是怎样的慎重。
秦淮盯着上面的签名。
迟青山。
如同小学生稚嫩的字体,歪歪斜斜的签在最后,上面还盖着个鲜红的指印。
他将申请书交给了一旁的护士,问需要怎么办手续。
姜慈看着被秦淮拿在手里的信封,薄薄的信封上似乎透出了几点阴影,但并不明显。
当然。
如果明显的话,她当初拿到的时候就看见了。
“秦淮,信封上好像有字。”
秦淮低头,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行用钢笔写下个,很轻的一句话,【我的儿子,他有个非常崇高的信仰,爸爸为你骄傲】。
这句话写的很轻。
几乎没在单薄的信封上留下一点凸起的痕迹。
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姜慈不知道池青山是以怎样的心情写的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最终是想让秦淮看到,还是不想让他看到。
秦淮迅速低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现在天气热,医院和医学院那边联系后,迟青山的遗体被连夜送去了那边。
从医学院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一片没有商铺,也没有霓虹,只有路灯昏黄的灯光照下来。
秦淮的情绪已经平定很多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哑,“我送你回去。”
姜慈:“恩。”
这里离姜慈住的地方有些远,很偏,不好打车,打车软件上发布出去后也许久没人接单。
两人沿着路慢慢往前走。
秦淮:“我以为他恨我。”
“……”
“当年我不顾他的阻拦执意去了西里,后来又因为西里的事连累了他,到他生病,我才回来。”
姜慈很少听秦淮说这么多话。
“他不是多话的人,我也性子冷,所以我们几乎很少会聊天,每次处在一起总是沉默的时候居多。”
……
等打到车,回到住处,都已经快天亮了。
秦淮本来是要走的,但姜慈拉住了他,“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