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抿着唇没说话。

僵持片刻。

他终于妥协了，将纸箱交给她：“好，你好好休息，等……”

他想说晚上，但想了想，又改了口：“精神好些了，我们再谈。”

叶九的性子十分干脆，说走便走，连头都没回。

姜慈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五分钟后，抱着纸箱重新走了出去。

她走到对面一辆奔驰车前停下，抬手敲窗，透过贴着膜的深色车窗玻璃，能看到男人线条凌厉的侧脸。

几秒钟过后。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秦淮那张有着英俊五官的脸。

两人不久前才见过，但如今见到，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姜慈问出了从今早起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昨晚去酒吧接我的人，是不是你？”

男人蹙眉，不解：“什么酒吧？”

姜慈不是奚禾那样专业的心理医生，没办法透过一个人的微表情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在撒谎，就她在商管系学的那点浅薄的心理知识来看，秦淮神态坦然，和她对视时也没有任何躲闪的痕迹。

不是在撒谎。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一道女人娇小的身影飞快的从另一栋的入户大厅里跑出来，径直朝着秦淮的车这边跑过来。

高跟鞋在地面上撞击出‘哒哒’的声响。

她穿着挺括的职业装，虽然个子娇小，但一看就是在职场上混的如鱼得水、身居高位的人。

她跑到了副驾驶这边，一脸疑惑的看着站在门边的姜慈，抬手像是要拉车门的模样。

姜慈往旁边让了让。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转头问秦淮：“认识？”

秦淮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卖保险的。”

姜慈看着他近乎冷漠无情的侧脸，突然淡淡的笑了笑，往后让开了一点，方便车子驶离：“抱歉，打扰了。”

说罢。

不再留恋。

转身进了单元楼里。

她没有回头，即便不是姜氏总裁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带着十足的气场。

第79章 79

姜慈从姜氏离职的新闻是下午曝光出来的，姜砚霆召开的记者发布会。

沈云依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姜慈离职了。

她先是给姜砚霆打电话，得知是姜慈主动离职的，便打电话询问她缘由。

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斥责。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便宜了他们？”手机开着免提扔在床上，沈云依气愤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卧室内。

姜慈坐的远，在沙发上。

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一半了，她狠狠抽了一口，透过烟雾，目光缓缓扫过卧室内的每一寸地方。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几个月了，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外，完全看不到别的私人物品，所有的一切，包括床头柜上的摆件，都是精装里包含的。

这里。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酒店套间。

也确实不是她的家。

电话里。

沈云依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毕业后又做了这么几年的执行总裁，连一个刚毕业没半点工作经验的学生都斗不过，你说你有什么用？难怪你爸对你失望，要换人管理公司。”

“之前原材料的事也是如此，你说你，同意嫁给程阙有什么不好？非要这么犟。”

姜慈眯着眼睛。

含在唇间的烟蒂已经被她下意识的咬成了渣。

焦油微微犯苦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她被这味道刺激的回过了神，起身，走到床边，切断了电话。

也切断了沈云依源源不断的唠叨。

姜慈将烟碾灭，关了手机，出了卧室。

在经过鞋柜时，她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了防盗门的钥匙。

门上装的是指纹锁，钥匙基本处在废弃状态，但她今天把它带上了。

离公寓不远的地方就是个房产中介中心，姜慈将钥匙递到工作人员手中，“云樾天境3栋2402，出售。”

中介问了些房屋的基本情况，“好的姜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带顾客上门看房呢？”

“都可以，里面的私人用品你们派人扔了吧。”

姜慈无处可去。

从昨晚她就发现这件事了。

如今连公寓也没了，就更没地方去了。

姜慈驱车去了慈声医院，没惊动别人，直接去了负二层。

她拉开冷冻柜的门。

这次，她没有去拉裹尸袋的拉链，她不想让林声看到她此刻的样子。

落水狗大概都比她现在的处境好一些。

姜慈没说话，就站在一旁看着黑色袋子愣愣出神。

好在她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林声应该不知道她不开心。

姜慈这次来没有换衣服，还穿的是夏装，停尸间的温度比外面低，冷柜拉开后又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外输送冷气，没一会儿，刺骨的寒意便包裹了她的全身。

纵然她再怎么冷淡从容，也没办法和身体的本能做抵抗。

她在微微的发着抖，上下牙齿控制不住碰撞的声音成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然后渐渐没了知觉。

姜慈想：要不就这样吧。

她如果死了，优优会把她和林声葬在一起，她就有家了。

只可惜，房间这个冷度冻不死人，除非，她爬到冷柜里去。

正当姜慈放飞思绪胡思乱想之际，房间门被人一把给推开，林优优从外面进来，看到姜慈在，她微微松了口气，一脸焦急的走到她身边：“姜姐姐，新闻里说你离职了，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记者为了噱头胡编乱造出来的假新闻？”

姜慈的思绪渐渐回归到身体里，“不是，我真的离职了。”

“为什么呀？”林优优不解，“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怎么就突然要离职了？”

姜慈没有和林优优说过时寒的事。

时寒的身份也没有公开过，只是圈子里小部分人在私下里议论而已，林优优不是这个圈子的，哪怕她努力想让自己融入进来，也没办法探听到这些事情。

祸从口出。

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不会和不熟悉的人说八卦。

姜慈有点冷，一开口声音就发颤，她并不想将自己此刻的软弱展现出来，以至于并没开口。

林优优愈发急了：“可是你离职了……”

她想说什么，但最终硬生生忍住了，转而道：“我哥这里怎么办呀？如果医院让姜氏收回去，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我哥继续在这里的。”

尸体处理的时间是有规定的，不超过两周，除非是有案情没破，需要配合警方调查的。

可是。

林声的案子在两年前就已经定案了。

如果姜氏接手了医院，不同意她哥继续留在这里，就只能火化。

姜慈将冷柜门关上，又仔细检查了没有纰漏后，才转身出去。

林优优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她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但又怕惹了姜慈厌烦，所以鼓着腮帮强忍着没怎怎么吭声。

姜慈脸色雪白。

直到出了医院，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身体回暖，她才慢慢有了感觉。

“优优，你只需要认真读书，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可是……”林优优咬了咬下嘴唇，似乎难以启齿，小心翼翼的掀眸看了眼姜慈，声若蚊蝇：“我没钱了。”

姜慈：“你先回学校吧，我等会儿给你转。”

今天是周中。

学校要上课。

“好。”

林优优很快走了，临走时注意到姜慈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道，“姜姐姐，你没事吧？”

姜慈的脸色一直都是白的。

但她刚才完全没注意，直到这会儿心神定下来后才发现。

姜慈摇头：“没有。”

“姜姐姐，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下学期就要开始实习了。”

“好，加油。”

林优优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她是开车来。

车子是姜慈送的。

一辆宝马。

顾忌着她学生的身份，不是太贵，裸车价四十几万。

林优优想换车，已经和她说过好几次了。

姜慈答应等她毕业了给她换。

刚刚林优优和她说明年就要毕业了的时候她没反应过来，如今看到她的车，便想起来了。

夏天阳光炽烈。

照在姜慈身上，她却觉得如坠冰窖一般的冷。

第80章 80

姜慈给林优优打了钱，收到银行短信时才发现，自己的私人银行卡里没钱了。

她虽然是姜氏的执行总裁，但除了工资，没有分红。

这些年她的钱除了日常开销，还要负责林优优的学费，以及她们母女高昂的生活费，还有一部分，捐赠给了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

那晚。

不知道是叶九说的，还是她喝糊涂了产生幻听所听到的东山再起，现在看来，都是个笑话。

她连开个公司的钱都没有。

姜慈原本想等沈云依的事解决后就去一趟西里。

她想看看，被林声所热爱的那片土地，是什么样的。

但如今。

计划完全被搁置了。

她得先去找份工作，要不然，如果姜砚霆真的狠心到要收回慈声医院，她连去别家医院租个冷柜停尸的钱都没有。

但找工作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她不止得罪了程阙、还得罪了长势的徐总、沈氏的沈明微，如今还成了丧家之犬，被姜氏扫地出门了。

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接受她这个烫手的山芋。

果然。

履历表发出去了几天，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这天，奚禾约她吃饭，“要实在找不到，就先去我那儿呗，或者你想继续做管理？我让我爸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职位。”

“我现在这个情况，你就别去嚯嚯你爸了。”

奚禾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嚯嚯呢，你那么有能力，我这是在替我家……”

话未说完，奚禾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姜慈道：“金主爸爸，我去接个电话。”

“好。”

奚禾走后。

姜慈低下头吃饭。

对面的椅子被拉动，她以为是奚禾回来了，抬头：“这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