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医院走廊一片寂静。
夏初言拿着血液匹配结果,看着窗外的阴天,眼神一片空洞。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林小姐?”
夏初言转身,就对上了李医生的目光。
李医生蹙了蹙眉:“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一直没来医院复诊?”
夏初言没有说话,李医生又开口:“这么久了,你的药该吃完了吧?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开。”
他话语中满是担忧。
夏初言听着,心里被注入了股暖流,却更酸涩。
萍水相逢的医生都会担心她,可秦家人却……
她呼吸微窒,不再继续深想,转而对李医生鞠了一躬,声音沙哑:“李医生,谢谢你。不过我的病……不治了。”
说完,夏初言没再给李医生开口的机会,径直朝医院外走去。
回到秦家别墅。
夏初言推开门,秦母瞧见她,语调着急:“怎么回来了?出什么问题了?”
夏初言将手续递给她:“没有问题,明天会按时进行手术。”
“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秦母这才放下心来,给一旁的李叔使了个眼色。
李叔即刻上前,跟在了夏初言的身后。
二楼卧室。
夏初言走进房间,心中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往日灵动的双眸在现在变成了一潭死水,她回头看着李叔,轻轻出声:“不用看着我的,我不会跑。”
李叔不置可否:“这是太太的意思。”
夏初言也不再多说,只低下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摆件。
那是一个月亮形状的瓷器,看上去十分精致,但也能看出有些年头。
这是二十年前陆景屹随手送给她的,她视若珍宝的保存到了现在。
站在门口的李叔瞧见,没忍住开口:“你就是要拿这个?”
见夏初言点头,他眸色有些困惑:“这摆件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之前被二少爷扔了一堆。”
闻声,夏初言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秦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可是……
它是陆景屹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
入夜,医院。
夏初言站在陆景屹的病房外,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而屋内,徐徐传来的对话,更是如彻骨的冷风,冻得她浑身战栗。
秦母的声音沉怒,还带着轻蔑:“李叔和我说,夏初言喜欢你。”
“她就是一个孤儿,怎么说也配不上你,熠皓……”
不等她说完,陆景屹直接开口打断:“妈,您想多了,我不喜欢她,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一句话,抚平了秦母心中的担忧,却也打碎了夏初言所有的希冀。
她不敢继续听下去,也害怕听见陆景屹对自己不加遮掩的厌烦。
夏初言转身,动着僵硬麻木的身体,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远离。
病房内,没有人察觉。
秦母又说起了手术的事:“明天的手术,妈帮你安排的是国内最好的医生。”
“等手术结束,你就能健康的活下去了!”
闻言,陆景屹不知想到了什么:“之前不是一直说心脏源紧缺吗?”
秦母面色闪过一瞬不自然:“正好有个捐献者的心脏源和你匹配,那妈不打扰你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离开了病房。
夜色寂静。
陆景屹看着窗外,莫名想起了夏初言。
平常有关自己的事,她一定第一个出现,可现在有了心脏源这种事,她却没来?
陆景屹蹙了蹙眉,联想到昨天夏初言说的那句话,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不安。
他抬手拿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病房。
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夏初言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熠皓哥”三个字,按下了接听。
陆景屹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夏初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谎说:“我和朋友出门旅游了。”
陆景屹顿了下:“多久回来?”
夏初言并未回答,只是佯作轻松开口:“听太太说已经找到心脏源了,恭喜。”
陆景屹却没应,而是再一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泪无声滑落,夏初言压下喉间颤音,哑声问:“熠皓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电话那头,陆景屹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听不真切:“什么?”
夏初言望着那个月亮摆件,涩意上涌:“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然而话音落地,电话那边只有沉默。
这一刻,夏初言还有什么不明白。
爱情也好,亲情也好,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奢望!
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掉下,视线逐渐模糊。
电话那头,陆景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缓了声音:“等手术结束,我再告诉你答案。”
夏初言没有应声,许久,才哑声说:“我可能……等不到了。”
话落,夏初言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从窗里吹进来的夜风似是要将她全身都冰冻。
夏初言就这么熬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手术时间到了。
护士进来,要带她去手术室。
她才开口:“我想再去看看他。”
闻言,护士并没有阻止。
清晨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
夏初言一路来到陆景屹病房外,瞧着屋内的场景,怎么都迈不动脚步走进。
病房内。
麻醉师正在给陆景屹打麻药。
秦母坐在病床旁,紧张神色溢于言表。
她紧紧的抓住了陆景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你别怕,熠皓,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
陆景屹躺在病床上,视线扫过了病房里的其他人。
秦父和秦风衍都在,独独夏初言还没有来。
可来不及多想,麻药作用下,他意识逐渐昏沉,最后沉沉的阖上了双眸。
秦母红着眼眶站在门口,秦父搀扶着她,安抚性的拍着她的手背。
秦风衍也站在一旁,缓缓出声:“妈,放心吧,没事的。”
护士推着病床上的陆景屹朝手术室走去,三人一并跟着走了出来。
结果就和站在门口的夏初言视线相对。
夏初言身上穿着手术服,蓝色的无菌布料十分单薄,衬得她整个人也消瘦。
不等秦家人说话,夏初言率先开口,声音轻缓:“秦先生,秦太太,大少爷,这些年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不管一开始将我带回来是为了什么,我都感谢秦家,感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
话落,夏初言深深的朝他们鞠了一躬,然后才直起身看向秦风衍。
她抬手将手中的月亮摆件递了过去:“大少爷,等手术结束,您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
秦风衍看着那摆件,愣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手中一空,夏初言的心也空了一瞬。
但转念,她就又想也就到这儿了,至此欠秦家的,欠他的,自己就都还清了。
做完这一切,夏初言在秦家三人沉默复杂的目光之中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
夏初言看着病床上安静的陆景屹,眼眶一阵发热。
她视线落在陆景屹那张好看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就好像这样多看一会,就能记得深一点。
直到护士出声催促,夏初言才猛然回神,走上前在白色帘布的另一侧躺下。
麻药针扎进了手臂,她偏过头,隔着那层帘布,看着陆景屹模糊的侧影。
过往两人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之中浮现,她忽然想到小的时候院长和她说,人死之前,都会看见走马灯。
而她的这一辈子里,全部都是陆景屹。
记忆之中的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肤色苍白,眼神淡漠。
麻药逐渐起效,意识变得涣散,她轻轻的阖上了双眼。
陆景屹,如果这辈子我们只能到这里,下辈子,我想再遇见你一次。
这个念头升起的那一秒,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再无意识。
而手术室的红灯则亮了四个小时。
手术室灯灭的那一刻,医生也从中走出。
见状,秦父秦母着急忙慌的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