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他指着英语卷面上的阅读理解问我这篇阅读该怎么理解。
我英语比他好,感念他以前耐心替我讲解物理难题,我便先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替他讲解了一番。
那篇阅读理解讲的是关于高中生早恋的看法,讲完题后,同桌忽然问我:
「你怎么看高中生早恋这个问题?」
「我没想过。」
「他们说上学的时候不谈恋爱,以后就很难找另一半了……你打算到大学了再找男朋友?」
「嗯。大学再说吧。」
「你考 A 大吗?」
「嗯。」
同桌笑了笑:「我也准备考 A 大。」
我真心实意:「加油。」
说完后我一愣,这个场景、这段对话上辈子好像发生过。
那时候我说完话,抬头就瞟见江淮站在不远处的书架旁,目光隐晦地看着我。
似乎就是从那不久后开始,学校里就传来江淮突然开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的消息。
我隐隐约约觉得把握住了什么,猛然抬头。
江淮倚在书架旁,看我的目光比上一次还晦涩难明。
我没来得及看明白,江淮便转身走了。
这辈子的江淮怎么总是看到我就跑。
我心里嘀咕,跟出去追他的速度却没耽搁。
好在他没走多远,在图书馆侧面的墙边停了下来。
我追上去,喘着气喊他:「江淮,你……」
江淮转过身,一双眼睛黑得可怕。
毫无预兆,他忽然揽住我的腰一把将我摁到了墙上。
他俯身直视我的眼睛,说话的气息拂上我的鼻翼,一路痒到了我的头皮。
「你以前不是很怕我吗?这几天又是在做什么?」
别说以前,就现在的江淮,我也是怕的。
他身上散发出的侵略意味太浓,我的心几乎是刹那不受控地狂跳,跳得人难受。
我说不出话,江淮眸色便更深了几分。
他轻嗤一声,哑着嗓:「既然怕,就别凑上来。」
他说着松开我的腰抽离起身,我察觉他又要走,想也没想就拽住了他的衣袖。
「为什么?」
我一边稳住心跳,一边看着他,说得理所当然:「你别让我怕不就好了吗。」
「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
许是我的问题太多让江淮烦了,他眼里风起云涌,仿佛有喷薄的浪潮汹涌。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风流至极的笑:「欲望。」
他把唇凑近我的耳朵,压着声音:「沈余,你懂么?」
我不懂,怎么会有电流穿过耳膜麻了我半边的身子。
我微微偏头躲开,试图让自己发烫的耳朵好受一点。
「那,那你做几套五三习题吧,应该可以帮你清心寡欲……」
不愧是当过记者的人,江淮就这么被我「说服」了。
就是回图书馆的路上,他不走我旁边,而是不远不近地走在我后头。
在图书馆里,他也不坐我旁边或对面,只坐在我的斜前方,像在装着不是和我一路。
我困惑地望他,他便抬抬下巴朝我示意:「管自己。」
放了学他倒又恢复常态送我回家,我便也没多想。
在路上,我问他:「江淮,你以后打算读什么大学啊?」
曾经我读的国内顶尖重点大学 A 大,江淮奇迹般地从二本线一跃也考进了 A 大,我以为他会说出一番豪言壮语。
哪知他说:「没想过。」
他的声音有些吊儿郎当的飘忽:「反正家里有钱,买买也有学校上。」
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停在了原地。
上辈子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以后,江淮考进了 A 大的消息极轰动。
很多人不相信一直逃课不读书的江淮也能上 A 大,质疑江淮走了后门,毕竟江家从商从政诸多背景很可能有这个神通。
这事甚至惊动了教育局和市政府,各种调查通告层出不穷,流言凶猛。
在那样的时期,有天夜里江淮忽然跑到了沈家。
我下楼接水,看到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的江淮,惊奇不已。
江淮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狼狈。
他对我开口说话都显得很艰难,他说:「我是自己考上的。」
我听明白他是在说 A 大这件事,但我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讷讷应道:「哦。」
江淮的表情难过得像要哭出来,那是我见过的他最脆弱的一刻。
他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哀求都不敢用力:「你信我。」
我有点害怕,捏了捏手里的水杯:「我信的。」
他看出了我的害怕,但也看出了我说的是真话。
江淮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一瞬间仿佛有更大的悲哀淹没了他。
他抬手伸到我的头顶,我下意识躲了躲,他的手顿住,收回。
「去睡吧,我……我来找你姐。」
我不明所以,觉得他大抵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里却也替他难过了一会儿。
以江淮的性子,他向来不会理会流言蜚语,可是那件事他这样在意。
如今他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惨白着脸,也难过得快哭出来了似的。
「江淮,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说得很慢,只为了让他听出我的笃定。
「你自己考得上的。」
江淮怔住,大概是想缓和我的情绪,他笑笑调侃:「这么相信我啊?」
我重重点头:「嗯。」
纵然曾经那样讨厌他,我也从未在这种事上怀疑过他。
江淮沉默地看着我,眼神认真而专注。
「好。」
不知道他应的哪个「好」,可我陡然就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