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的城市,感觉异常的孤单,给徐若打电话,徐若说家里的亲戚来了,不方便出来。
她这才惊觉,这座城市她竟然是没有一个朋友的,高中时候的同学也是没有联系的。
以前在这个城市读书时是她刚回到岑家的时候,她自卑、胆小、懦弱,进了学校看着同学们各个那样多才多艺,开朗自信越发的觉得抬不起头来。
她没有什么才艺,学习也跟不上班,她也不敢跟她们交流,不知道她们说的时尚和品牌是什么,时间久了,她就独来独往,而同学们都当她是隐形人。
那时,岑砚霖就是她整个世界,他从来不会嫌弃她笨手笨脚,不会嫌弃她单纯傻帽,他说,阿苒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白的孩子。她以为那是赞美的话,后来她将自己完全地封闭了起来,她的世界里只有岑砚霖。
再后来,岑砚霖抛弃她之后,她才慢慢地睁眼看这个世界。成长是一种多么疼痛的姿势。
岑苒心中戚戚,孤单地站在路口,突然觉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和失败者。
这些年,她不过是虚度光阴,没有一丝的成就和值得骄傲的地方。她在街头随着人潮走着,感觉自己要被淹没在这巨大的时间齿轮里,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看不见尽头。
她停在一家橱窗前,看着橱窗里的自己,陌生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再也找不到当年在江南小镇的纯真和雀跃。
夏侯出现在橱窗外,拍着她的脑袋,勾唇笑道:“大老远便看见你对着镜子傻笑,你是被自己迷得走不动路吗?走,带你玩耍去。”
岑苒看着突然出现的夏侯,她忘记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似乎他每次都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街头捡到她。
岑苒觉得双眼有些湿润,也没有问他去哪里,跟着他穿过人群。
夏侯拽着她的手,他的掌心很宽厚炙热,拉着她大步走向自己的车位。还是那辆路虎,依旧是牛逼的牌照,颇有种傲视群雄的感觉,可是岑苒知道这个男人还是很低调的,至少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几乎不见任何的新闻。
岑臻曾经跟她闲聊了夏侯这个人,说起他以前也是一个很荒唐的人,专爱做一些令夏老将军跳脚的事情,那时候谁人不知道夏家那个孙子是个混世魔王,岑臻还跟着他鸡飞狗跳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夏侯爱上了一个女孩,闹腾的厉害,再后来,便被老爷子送去了军区历练,今年才回来。
岑苒坐上车,才发现夏侯的脸色有些疲倦,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他朝着她露齿一笑,说道:“别看了,最近是沧桑了一些,不过依旧还是很帅的。”
岑苒“扑哧”一笑。
“我捡到你两次了,下次要是再在街头捡到你,那你就要负责跟我回家了,我家缺一只小宠物呢。”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将车泊出车位,掉头开走。
岑苒看着他的侧脸,点了点头,说道:“好。”
夏侯闻言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真是要命,看来我这几天要天天在街头溜达了。”
他们都是成年人,知晓那些半真半假的话的含义。如果第三次被这个男人捡到,她也许还是会跟他走吧,逃离岑家的一切,逃离那一段令她窒息的爱情,他知晓她所有的不堪,而她愿意接受他所有的荒唐的过去,彼此偎依,甚至都不去考虑将来。
“我是认真的,岑苒,如果我们再在人海里相遇,我会带你离开帝都。”夏侯的脸色认真了几分。
“去哪里?”她轻轻地问。
“香格里拉。”夏侯淡淡地说道,“从香格里拉一路往高原走去,穿过喜马拉雅山到耶路撒冷,再从耶路撒冷穿过沙漠和戈壁到埃及,我会带你去看沙漠里的星星和月亮。”
岑苒突然之间有些感动,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愿意带着她翻山越岭去看星星和月亮。
她微微一笑,偏过脸去,笑道:“我会当真的。”
夏侯大笑,他笑起来很是爽朗,有着北方人的豁达。
“我会努力在街上捡到你的。”
岑苒淡笑,低低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看日出。”夏侯将车停在附近的一家商场,给她拉开车门,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动作,请她下车,说道,“小姐,今晚我们要露营,现在去商场买装备和吃喝,走吧。”
“以前在军区的时候,我们从来不露营,那叫天地为席。”夏侯拎着手上的东西,一通塞进后备箱,再从岑苒的手上接过瓶瓶罐罐的东西,笑道,“要不是带着你,爷要是买这些装备去露营会被那一帮兔崽子活生生地笑死。”
夏侯笑着说道,他说话时总是含笑,带着一股子风趣和诙谐劲,这和岑家的严谨是截然不同的。
“我忘了,我明早还要上班。”岑苒突然想起上班这事,有些无辜地看向夏侯。
夏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将她拽上车,叹气道:“姑娘,你过了几十年按部就班的生活了,偶尔放肆一下又何妨,人生苦短啊人生苦短。”
说着,这厮便唱起了京剧来,他唱的字正腔圆,惊得岑苒一愣一愣的。
“老爷子就好这一口,我以前老爱闯祸,为了不挨打就学了来,专门哄我们家老爷子的。”夏侯见她吃惊的模样,很是得意,语重心长地摸着她的脑袋,佯装很是沉重地说道,“小姑娘,你是萝莉的外表,老太的心呀,这样子不好。”
岑苒被他这一插科打诨把那些个琐碎的烦恼事情全都忘记了,只觉得笑道肚子疼,不仅肚子疼,连心尖都有些疼了。
两人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座山,爬上去准备露营。这个季节气候闷热,山间的温度要低得多,很多户外爱好者都喜欢来露营。两人一路遇见了不少的游客,都背着装备往山上跑。
夏侯在山顶选了一个适合的空地,将帐篷搭建了起来。他做来动作熟练,岑苒没有搭过帐篷,只能负责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差点没将超市搬过来,最多的就要属酒了。
岑苒这几年来爱酒,每当心情抑郁难消的时候,便去喝酒,喝了酒醉了,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喂,你现在把酒偷喝光了,等会我喝什么?”夏侯一边搭帐篷,一边叫道。
岑苒嘿嘿地笑,她已经打开了一瓶RIO当喝白开水一样灌了下去,这种调酒真心是醉不了人的。
“你买这些鸡尾酒给我喝是为了省钱的吧。”岑苒舔了舔唇,她坐在草地上,看着天光暗沉下去,夜幕降临,山间亮起了一团一团的亮光。
夏侯将灯亮着,走过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脑袋上,嗤笑道:“小爷会缺银子?拍死你丫的,我是怕你喝酒喝醉了,对我意图不轨,有得喝就不错了,还挑?”
岑苒瞪大眼睛,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才不会看上你呢,我喜欢的人比你可好看多了。”
这样静谧夜晚,荒野青山,岑苒觉得心似乎放的极开,那些以往认为的束缚在这天地间不值一提。她喜欢这样自由的味道。
“靠,我丫的还需要去比美么,来,喝酒。”
两人对视一笑,将酒全都开了,碰着瓶子喝起来。
喝到最后,岑苒觉得自己可能醉了,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后来夏侯让她进帐篷里睡觉,她抱着从超市里买来的一只小白兔甜甜地睡去,只觉得醉了真好,醉了就可以安心做她的小白兔了。
第85章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三)
岑苒在清晨时分就被夏侯喊醒去看日出。那时,天才麻麻亮,东方的启明星还挂在天上。
两人寻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坐在山间,吹着山风,等待着日出出来。
昨夜的宿醉还有痕迹,岑苒觉得自己的脸色大约是极差的,只是脑袋清醒的很,看着夏侯,便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经常带女孩子来看日出?”
“你是第一个。”夏侯冲着她一笑,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指着东方的天空,说道,“以前我老想着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去看日出,说带她去香格里拉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去喜马拉雅山看星星,去沙漠里看月亮,可是后来都没有实现。”
“她变心了还是你变心了?”岑苒低低地问道,她注意到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红,她从来没有在山里看过日出。
“她死了,因为我死的。”夏侯淡淡地说道。
岑苒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三哥应该跟你说过,我早些年也是很荒唐的,那时候总觉得世界都在自己的手中,遇见了漂亮的姑娘就追,飙车、赌马、一掷千金从来面不改色。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安静的小姑娘,后来被我带着去赛车,因为争强好胜,车翻了,她死了,我还活着。”夏侯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岑苒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力量,这世间最痛苦的莫不过于此。
夏侯朝着她微笑,说道:“现在没事了,那时候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垮了,都有了厌世的感觉,觉得我他妈活着就是糟蹋粮食,你不知道她是个多乖巧多文静的女孩子,后来折腾了一段时间,老爷子看不过去了,把我丢到了军区。”
岑苒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低低地说道:“我知道那种感觉的。”
“傻丫头,你又没有经历过。”夏侯嗤笑着,似乎瞬间便从伤感中走了出来,指着东方道,“快看,太阳出来了。”
岑苒看过去,她小学的课本上有写日出,可这还是第一次在山顶看日出。火红的太阳从云层中跳跃出来,普照大地。
她低低地说道:“又是全新的一天了。”
与夏侯的分别自然而速度,就好似他们总是在街头不期而遇。夏侯将她送到徐若的公寓楼下便消失在了车流中,岑苒看着他消失不见,不知为何有了一种隔世的恍惚感,她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再次遇见,这个城市这般大,而人心却始终在流浪,遇见太难了。
徐若下来接她,看着路虎的尾巴,有些惊喜地说道:“你男朋友?”
岑苒摇头,说道:“哥哥的朋友。”
她去了徐若的公寓沐浴后换了徐若的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去上班。
“你怎么不回家去,是不想回家么?”徐若在路上问道,她是知晓岑苒身份的,岑家的事情闹得那般厉害,她也是看出来岑苒在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地位。
岑苒摇了摇头,说道:“最近不太想回家。”
“那住到我那里去,我姑妈今儿就要走,房子虽然不大,咱两住还是够的。”徐若笑道。
岑苒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