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世界清静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还是那么疯。」
中途,我叫了陈郁的名字。
他身子明显一僵,但还是没应声。
回应我的是一夜的疾风骤雨。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
我醒的时候他笑着看我,「我先送你回去?」
「我那么见不得人?」
爽过了,就要把我送走?
「没必要混进我的圈子,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是吗?」我问他。
「我要说我是,你就信?」
「我信。」
「我杀过人,坐过牢。」
「那一定是那个人该死。」
陈郁的爸爸是警察,从小就对他很严厉。
陈郁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医生,他为此放弃了所有节假日,每天都在拼命学习,所以一直是班上的第一。
他还把每年的压岁钱偷偷捐给了山区的孩子,还让我保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要说他坏,那也是被我带的,遇见我之前的十多年,他一直都是优秀学生,虽然后来有些偏离,但也只是对我一个坏罢了。
想到这——
他盯着我忽然就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吻下来。
最终他还是提前把我送回了家。
我在家里睡到下午,吴珊珊才回来。
一回来就窝在沙发上哭。
她说她表白失败了。
「他说有喜欢的人,喜欢很久了,没听他说有女朋友啊……他就是想拒绝我。」
他有喜欢的人,很久了?
一瞬间我精神有点恍惚。
「那就做朋友好了。」吴珊珊很快就想通了。
后面她说什么,我都没听清,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一句「他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想到昨晚那么好的时机,竟然没取一点陈钊的头发,我就感觉有些失策。
还有昨晚,陈钊给了我一个新的号码,让我只用新号码跟他联系,和我的关系也暂时保密。
我有疑虑,但我没问。
我相信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想到什么,我试着问吴珊珊:「你哥哥开出租车挣钱吗?」
「挺赚钱的吧,我出国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哥给我的,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从小就跟我哥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
这让我想起了陈郁,还真像。
「那陈钊也应该赚得不少吧?」
「我听我哥说,陈钊哥哥更厉害,赚得更多。」
「哦?那比我们强。」
一个小县城出租车司机,就能挣到出国的学费和生活费?
再联想到那天,他们说什么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我隐约觉得不对劲。
我虽然不想把陈钊往坏的方面想,但内心也忍不住担忧。
没两天,陈钊来找我了。
一来就让我搬家。
「为什么?」
「那天晚上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就不听了?」
「那天是那天。」
「你在担心什么?」他还是看出了我的担忧。
「担心你。」
我不清楚陈钊在干什么,过去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都让我不安。
「你换个公寓吧,我帮你租了一套房子。」他把钥匙递给我。
「你这是要包养我?靠你跑出租赚的钱?」
「嫌我穷?」他笑得很坦然,「多的也没有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永不后悔。」我拿过了钥匙。
到了他租的公寓,东西都没放下,他就犹如脱了缰的野马,把我抱坐到鞋柜上,就开始亲吻我。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搬家吗?」
「为什么?」
「怕你放不开。」
我:?
我还担心他是要躲仇人呢,结果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等一下,我的东西还没收拾。」
「先收拾我行不行?」
「你这辈子是没见过女人吗?混蛋!」
我真无语了,他这还前后差距太大了,我缓不过来。
他只是笑着用下巴抵着我额头,「好想你啊,央央。」
等等……
「我们才一周没见。」
「想你,想占有你。」他吻着我,「别再勾引我了,再勾引,明天出不了车了。」
「不跑车,让我喝西北风?」我开着玩笑看他。
「喝西北风还跟着我吗?」
「跟着。」
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就这么喜欢我?」
「毕竟你是我见过第二厉害的。」
他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第一是谁?」
「陈郁。」
他愣了一秒,没有回答我。
「我很想他。」我继续道。
「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你真不怕啊?」他直接逮住我。
看,他还是不承认他就是陈郁,他还在装。
「怕呀,哥哥会打我屁股吗?」
他愣在那里,「你一分钟不撩我会死是不是?」
「要就快点,天快亮了。」
15
后来我正常上班,不过别人再跟我介绍对象我都拒绝了。
「我有男朋友了。」
「谁啊?」
「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人。」
「青梅竹马?」
我没吭声。
陈钊不承认没关系,但我知道他就是。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后背上有一颗红痣,我甚至后来分手后还偷偷去给自己后背相同的地方文了一颗红痣。
陈钊从来没有来接我下班过,也没有跟我同事见过。
他希望隐藏这段关系,我也顺着他。
甚至,他每次来找我都是大半夜。
一来就直奔主题。
他会在我走神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腻了?」
「没有。」我平静地看着天花板,「我只是想,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像其他情侣一样,看场电影,吃点大餐……我想跟你约会。」
高中那会儿,我们地下恋,上了大学,又是异地恋,鬼知道我有多想光明正大地和他来一次约会。
「现在不是约会?」
「我指的是在外面,不是在房间里,混蛋。」
「这么野啊,还要在外面?」他笑着问我。
「陈钊!」
「好好好,都依着你。」他摸了摸我的头,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力气吗?」
「干吗?」
他每次这样问,我都开始发抖。
「看场电影,凌晨一点场。」
「啊?有。」
印象中我已经好几年没看过电影了。
我和陈钊约会了,在一点的电影院。
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好幸福。
我们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上一秒他还在喂我吃爆米花,下一秒他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
但他睡眠很浅,只要我轻轻一动,他就会惊醒。
每一次醒来,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要确定几秒是我,才又安心睡去。
「睡眠怎么这么不好?」
「还不是被你榨干了。」他搂着我,一脸委屈。
「谁让你来了?」
「不来不行,怕你跟别人跑了。」
「电影还有一会儿结束,你再睡会儿?」
「好,听老婆的。」
老婆?
这还是陈钊第一次这样叫我,听得我耳根子泛软。
其实我对陈钊没抱太大期待。
跟他在一起两个月,他几乎不跟我聊他的事。
我问什么,他都只说一半,或者转移话题。
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
他常常会在半夜醒来,搂着我发呆。
「有的事,我现在不能说,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好。」
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工资也还是自己拿着,只是会每个月往我卡里存现金。
我不过问他的行踪,他总是消失一阵,回来一两天,又走了。
他也很少在我这里过夜,早上四五点就走了。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早就认为他没把我当回事了,但我不会。
他爱我,我感受得到。
因为即使那么晚才睡,那么早又要走,他还是会把早饭做好,放在冰箱,给我留字条,让我起来热一热。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他爸爸忙着警局的事,我妈忙着做生意,我的早饭都是他起来做的。
他会记得我所有喜好,记得我的例假,例假那几天会在我书包装好红糖水,会控制我的饮食,让我妈炒菜不要放辣椒,还找理由说是他不想吃辣的。
我那个时候总是跟他作对,但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事无巨细地照顾我,甚至超出了当哥哥的界限。
「陈郁,你就宠着你妹吧,她以后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我只有一个妹妹,以后再说吧。」
现在我都 30 岁了,他对我还是这样。
我们俩没有讨论过未来该怎么办,我甚至都没想过跟他会不会有未来。
但是他叫我老婆了,我的贪念开始滋长。
以前我想,谁要是当我嫂子可真幸福啊,但现在我想自己成为那个人。
16
周末回家,我妈奇怪地盯着我的脸看。
「谈恋爱了?」
「嗯。」
「我可提醒你,把他父母叫过来跟我们见见,你先把证领了,别到最后被人耍了。」
「他……只有一个爸爸。」我吞吞吐吐。
「单亲?」我妈有点急,「单亲就单亲,你让他爸爸过来,商量一下,最好国庆就把事给办了。夜长梦多。」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反正你也认识。」
「我认识谁啊?」
「你自己想。」
「哎,你个死丫头,我自己怎么想,你说啊,是谁?」
「是谁都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你带回来给妈妈看啊。」
「可以不要房,不要车,不要彩礼吗?他没钱。」
「这么穷?」我妈犹豫了一下走到房间,拿了一个存折给我,「只有 20 万,结婚我才能给你,机灵点,别告诉你叔叔。」
我看着存款,有些震惊。
我以为,她眼里只有弟弟,没想到她还偷偷给我存了 20 万。
她还当真了。
「再说吧。」
如果是陈钊,她也可以吗?
如果可以,我也挺想见见我继父的。
印象中继父严厉又死板,但对我妈那是百依百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要跟他离婚。
晚上去逛商场的时候,我被一个人叫住了。
「央央……还真是你。」
我反应了半分钟才想起是谁。
陈郁的二叔,也就是继父的二哥。
因为很多年没见过了,他老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二叔。」
如果我没记错,二叔是住在另一个城市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
「我来这儿看陈郁他爸。」
「哦,叔叔也在?」
我更惊讶了,陈郁爸爸竟然也在这个小县城,为什么我从未听我妈提起过?
他二叔很惊讶地看着我,「他……他一直在这里啊,在城南公园的后山上,你妈没跟你说过?」
「后山上?」我的笑容僵在那里,「后山不是墓地?」
「是啊,他就在那儿?」
「二叔,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家。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陈郁爸爸死了,埋在后山,十年了。」
那块墓地是烈士陵园。
而今天是他的祭日。
17
「叔叔死了?」我给我妈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