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泛着金光的姻缘石，比寻常的看上去要沉重些。

阙月娓娓道：“玉竹仙子为南羡上神挡天劫，南羡上神为救玉竹仙子性命踏遍山河……诸此种种，都令本君非常感动，你们二人之间，才称得上是以真心相待。”

“所以本君思来想去，就问月老要了块命定姻缘石，只待你们二人刻上姓名。”

命定姻缘石，是相思树的结晶。

一旦刻上性命，那便是轮回转世都斩不断的姻缘。

想到这儿，阙月不由得一笑。

她抹去记忆，以云曦这个身份渡情劫时，南羡也曾为她去向月老求过一块。

最后还不是悖逆天意，都不愿再看她一眼。

什么轮回转世都斩不断，都是胡说罢了。

云曦收敛思绪，看向南羡与玉竹：“本君以此，祝南羡神君与玉竹仙子，地久天长。”

玉竹见到那块姻缘石，又惊又喜。

要是能在此跟南羡刻上姓名，就算往后忘情水失效，他想起云曦又能如何？

他一辈子都挣脱不开她了。

于是她转头，期待看向南羡问：“南羡，你可愿意？”

虚空宫内满座寂然。

众神都齐齐看向南羡，待他回应。

南羡眉头愈发紧蹙，他看向玉竹，面露不虞：“你已与本君成亲，还担心什么？”

他早已得道，不必再过忘却前尘等劫难。

玉竹一瞬答不上来，怔在了原地。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不让南羡记起云曦……

气氛顿时尴尬不已，而挑起事端的阙月，只在旁笑盈盈的看着。

恰在此时，主位上的南长明忽出声：“命定姻缘一事，你们还是回去商议得好，毕竟今日宴席是为了给阙月上神接风洗尘。”

经此一提醒，众人才恍然回神。

阙月闻言，与南长明深深对视了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盛宴直至深夜才落寞。

诸神离去，虚空殿内酒气未散。

怀信看着仙娥们收拾，转头瞧见阙月身影，忙上前劝：“上神今日辛苦，还不回去歇息么？”

阙月抬手拍拍他满头卷发的脑袋，放沉了声音：“本君还要与人议事，你不必担心。”

“议事？”怀信不解。

阙月已收回眸光，遥遥看向殿外身影：“是，记得为本君留灯。”

语毕，她阔步离去。

怀信顺着她方向看了眼，只觉那个身影很是熟悉。

似乎……是天帝。

殿外。

南长明负手等候，见阙月及近，笑意愈发温润：“去何处说？”

阙月言简意赅：“羡芳地。”

南长明没再多言，捏了个传送决。

羡芳地内。

这是阙月掌管的地境，白昼永恒，各类珍惜草木茂盛生长。

她与南长明一起，现身在一方凉亭当中。

南长明环顾，不由得感慨：“自你千年前去渡情劫，我再没机会来此地。”

阙月不语，先在石桌旁落座，替自个儿沏了壶花茶。

“许久不见，帝君就只有这句话想说？”

南长明转身，静静凝向阙月：“若你还在怨那千年的遭遇，只能说你这情劫没渡好。”

闻言，阙月不由得发笑。

她眼含轻讽：“帝君倒是渡清楚了，不也照旧同他们玩弄我于股掌之中么？”

这次轮到南长明沉默。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略微凝滞。

忽地，南长明面上一松，又变回了那副老好人的模样。

“本君也是想趁南羡忘记你时替你了断，否则你还不知得轮回几趟、蹉跎多少年才能放下，那羡芳地该当如何？”

阙月听着，面上却无甚波澜。

她端起茶杯轻抿了口，尔后才缓缓道“帝君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身而为神，她的职责便是孕育世间奇药，看管人间疾苦。

情劫渡一千年，着实不太像样。

可若是南羡从开始便对她无意，就不会有那七百年的恩爱。

后三百年，她也不会要靠玉竹算计，才能彻底放下。

所有磨难，都自有它的用处。

阙月垂下眼帘，拇指摩挲着茶杯：“所以天帝今日等我，就是想与我叙叙旧？”

“差不多。”南长明道。

阙月抬眸，嘴角噙笑：“我想去天池一趟。”

南长明眼眸微眯，带着股无形得威压：“阙月上神这是何意？”

阙月不慌不忙，起身迎上南长明双眸。

“帝君不必这般紧张，我只是要去取回遗落在天池结界内的真身，并不做他想。”

“至于南羡——不管他是否想起我，我都不愿跟他有任何牵扯。”

听到这番话，南长明才又慢慢温和。

他眯眼笑着：“如此便好，本君也可放心了。”

言罢，南长明便转身告别。

阙月望着他背影，终了还是忍不住问：“帝君如此担心我与南羡纠缠，是为什么？”

南长明头也没回，声音悠悠传来：“本君只要诸神各司其职，三界安定。”

言外之外，还是在介怀因阙月因情劫耽误了职责。

她不再言语，只是目送南长明远去。

……

待回方寸山，已快天明。

虚空宫仍点着灯火，隔远远的，阙月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南羡站在殿门前，长身玉立。

阙月秀眉微蹙，上前轻唤了声：“南羡神君。”

南羡身形一滞，南南转身，看向这个时辰才回的阙月：“上神去何处游玩了？这样好的兴致，竟彻夜未归。”

这话说得有些太没界限，阙月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她不悦盯着南羡，话里夹枪带棒：“南羡神君何时管起本君私事来了？”

南羡默住，神情被说得有些不大自然。

而阙月懒得同他纠缠，索性敛了敛神，直奔主题：“南羡神君来此究竟有何事？”

南羡也不似之前那般逾矩，虽觉留在这里的理由荒唐，但也如实道来：“我心中有一惑——为何同活万年，我却从不知天界以南有座虚空宫，也从未听说过阙月上神？”

“旁人多少还听过上神名号，只有我，对上神一无所知。”

“阙月上神可告诉本君，这究竟是为何……”

阙月静静听着，不做打断。

她看着南羡越显困惑的眉眼，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这忘情水还真叫南羡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也好……只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