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蓉漫不经心地抚着鬓发:“将军俊朗英勇,想来不少女子做梦都想与他朝夕相处,姐姐你说是不是?”
萧亦芷如鲠在喉,只能行礼:“失陪。”
可下一瞬,林婉蓉从袖中拿出张纸:“昨日娘给了我幅丹青,说是你画的,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她慢条斯理展开纸张,竟是萧亦芷不久前画的萧谨权戎装图。
萧亦芷下意识想夺过,却被林婉蓉躲过。
林婉蓉笑意盈盈:“姐姐,你不会是喜欢将军吧?”
一句话,将萧亦芷彻底钉在原地。
心好似被彻底摊开,一时面色全无。
见她如此反应,林婉蓉话锋一转:“姐姐若真喜欢将军,我自成人之美,若是不喜欢,也别误了姐姐与他的姻缘。”
一字一句,都像刀剜着萧亦芷的心,痛意夹着惶恐倾泻而出。
她伸手抢过画,脱口便道:“对,我是喜欢萧谨权!”
话刚落音,周遭忽的陷入死寂。
林婉蓉的视线穿过萧亦芷,故作惊讶:“将军?”
萧亦芷错愕回头,呼吸猛然一窒。
所有人都凝视着自己,林母得逞的笑容,谢景玉惊讶的表情,以及面前萧谨权冷入骨髓的眼神!
第5章
残阳落下,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马车摇晃着穿过长街。
马车里,气氛犹如凝固的似冰。
萧亦芷几欲开口,都被萧谨权冷凛的目光刺退。
直到下了马车,她才鼓起勇气扯住萧谨权的袖口:“哥哥,方才的事……”
但萧谨权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掌心空荡,萧亦芷瞬觉淋在身上的雨水都变成了银针,又冷又疼。
她站了很久,才迈开腿回院子。
不想刚进门,便见萧谨权站在檐下,脚边还放着烧着火红的炭盆。
萧亦芷愣住:“这是做什么?”
忽然,两个丫鬟便捧着她这些年来画的萧谨权画像出来。
萧亦芷心猛然一紧。
便见萧谨权薄唇轻启:“烧了。”
话落,丫鬟就将画扔进盆中。
跳耀的火光烧的萧亦芷眼眶发红,她想抢回画,却被萧谨权扼住手腕。
萧谨权眸色如冰:“今日的事就当从没发生,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他长袖一挥,余下的画像皆落入火中。
待画燃尽,萧谨权才大步离去。
凝着盆中仅剩的火苗,萧亦芷只觉灼烧感渗入骨血,剧痛无比:“咳咳咳……”
一旁眼眶发红的紫兰慌忙扶住她:“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萧亦芷摇摇头,蹲身拾起一片残页,手心发颤。
夜阑。
雨水拍打着屋檐,萧亦芷手持剑,在院中一次次挥舞。
林母、林婉蓉和萧谨权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几乎揉碎了她所有力气。
萧亦芷身形一晃,手中的剑脱落在地。
紫兰急忙跑到她身边,将伞遮住萧亦芷:“小姐,奴婢求您了,进屋吧。”
萧亦芷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紫兰,若我不是哥哥的妹妹,该多好……”
紫兰心疼不已,却无可回答。
一连数日,萧谨权都宿在府外的宅子。
思索许久,萧亦芷终下定决心去找萧谨权。
她想最后试一次,哪怕明知结果。
刚到外宅,正巧碰上萧谨权出来,她一声“哥哥”还没叫出口,又见林婉蓉跟了出来。
萧亦芷怔住,望着这犹如夫妻的两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间,林婉蓉的视线与她相撞。
林婉蓉眼中划过抹狡黠,忽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萧谨权立刻接下披风披在她身上。
林婉蓉余光瞥向不远处的萧亦芷:“我听说前些日子亦芷病了一场,她可好些了?”
萧谨权眉目一沉:“她自小驰马试剑,病从不过三日,何须担心。”
他说完,没再看一眼萧亦芷,护着林婉蓉便上了马车。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半响,萧亦芷才松开紧握的手。
口中莫名又苦又涩,连眼眶都涨涨的。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萧亦芷才松开紧握的手。
萧亦芷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与他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南一北背道而驰,犹如她和萧谨权的距离渐渐拉远……
回府路上,萧亦芷见路边摆摊算命的相士,不由自主走过去。
相士放下手中羽扇:“姑娘想求什么?”
她迟疑了会儿,姻缘二字最终成了“运数”。
相士不多言,将签筒递给她。
萧亦芷晃了晃,一支签落在桌上。
——弯弓征战作男儿,拂云堆上祝明妃。
相士看了眼签文,眉头皱了瞬后展开:“姑娘一身正气,日后必有番作为。”
萧亦芷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先生吉言”。
她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相士才满面愁绪地翻开签的背面。
半指宽的签面上明晃晃写着一个字。
——死!
第6章
日将暮,雨势渐大。
寒凉透过窗隙渗进房间。
才饮下药的萧亦芷听着远处的闷雷,只觉胸口堵得像被巨石压着。
她摩挲着手里的剑鞘,声音微哑:“哥哥还没回来吗?”
守在床畔的紫兰目露不忍:“小姐总是惦着将军,何不为自己想想?”
萧亦芷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她又拿起剑,想要借此挥洒去心中烦闷。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萧亦芷皱起眉:“怎么回事?”
紫兰下意识想出去看看,一个丫鬟跑进来匆匆回话。
“小姐,将军在马场驯马时旧疾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
闻言,萧亦芷心狠狠一缩。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跑了出去。
冰凉雨滴砸在她身上,她却什么也顾不得。
跑进萧谨权的的房间,就见桌上满是沾血的细布,萧谨权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哥哥!”她抑着心尖刺痛,跑过去握住萧谨权的手。
好冷!
一旁的大夫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将军暂时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寒毒已融入骨血,恐怕将军再难动武。”
萧亦芷浑身一震,想起萧谨权受伤一事。
半年前,她作为先锋跟随萧谨权讨伐南疆。
班师回朝时遭敌军探子暗箭,萧谨权为保护她,才被涂有寒毒的箭射伤。
思及此,萧亦芷心如锥刺。
萧谨权身为车骑将军,若是此生不能动武岂不是要比死还痛苦!
大夫走后,她终是忍不住抚上萧谨权苍白的脸。
萧谨权嚅动着唇:“婉蓉……”
萧亦芷的手颤了颤,堪堪收回。
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涌上她的心,让她不敢再细听萧谨权的梦呓。
跟来的紫兰顾不得自己,忙拿出手帕帮萧亦芷擦着脸上雨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小姐不能再受凉了,奴婢求您,心疼心疼您自己的身子吧……”
萧亦芷混不在意:“爹曾说过,京城外的山上长有萧林草,可缓解南疆的寒毒。”
她顿了顿,看向昏迷中的萧谨权:“紫兰,你照看好将军。”
说完,萧亦芷不顾紫兰的劝阻,命人备马出城。
那萧林草只有自己知道模样,她必须亲自去!
天渐黑。
泥泞中,一个杏色身影艰难前行。
荆棘在萧亦芷手上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淌过伤口,寒意入骨。
心脏撕裂般的痛一寸寸啃噬着她的力气。
萧亦芷咬着牙,低头点点翻找那记忆中的药草。
直至雨停,月亮高挂枝头,萧亦芷终于在一处蛇窝旁找到萧林草。
等她用尽所有力气赶回将军府时,天已微亮。
踉跄着走近萧谨权的房间。
正要推开门,萧亦芷听见门里传来林婉蓉哽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