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璃书悚然一惊。
沈梦阳这般说，让她蓦地想起那年上元灯夜。
和沈长暮谈话前，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顾逸川那晚的语出惊人。
以及少年怀中清爽安宁的气息。
那时她假借年龄尚小，故作懵懂。
顾逸川此后也把这件事揭过了不提。
这些年两人的相处也一直恪守着正常人家兄妹之间的距离。
彼此护持有加，亲昵不足。
许璃书便以为顾逸川只是偶发少年顽劣，在沈长暮的威压逼迫下逆反挑衅了一回。
可沈梦阳这般一问，她不禁沉思。
顾逸川当时是认真的吗？
胡乱扯了几句应付过沈梦阳，她便以及笄礼流程繁琐还需温习为由，逃了开去。
迎宾开礼。
三加三拜。
聆训取字。
一天及笄礼下来，许璃书几乎累到直不起腰。
宴上，她和前世一般，也收到了沈长暮派人送来的贺礼。
算起来，自那夜后，沈长暮再未主动与许璃书见面。
初时沈梦阳还疑惑问过几回：“怎么好久不见长暮来找你？上回他不是还说要带你去教习一番？”
都被许璃书以“皇叔作为摄政王，自然是政务繁忙。”糊弄过去了。
只是时日久了，沈梦阳不再问询，许璃书自己却心底犯嘀咕。
“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吗？果真只是随口一提，不当回事吗？
末了她又唾弃自己竟然还这般记吃不记打。
当真是怕沈长暮来找她，又怕沈长暮不来找她。
晚上回到房中，许璃书盯着沈长暮送的贺礼踌躇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这个有些精致小巧的礼盒。
一支羊脂白玉玉兰簪静静地躺在盒中布帛之上。
玉质触手温润，还是难得一见的天然暖玉。
和前世沈长暮送她的及笄贺礼一模一样。
布帛之下还有一张信笺，正是沈长暮的字迹：
“许卿之诺，自当践之。上元雅间，期卿赴约。”
许璃书一手捏着白玉簪，一手拿着信笺，心中突然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时过境迁，她如今对沈长暮的愤懑不满早已不如初初重生那两年浓烈难消。
难堪的回忆渐渐隐去，昔日美好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说到底，她从未打心底彻底抹除对沈长暮的爱意。
于她而言，沈长暮是她曾经信奉如神佛的庇护者。
是她懵懂无知时的引路人。
也是她少女情思唯一的寄托对象。
可上元那夜，她把话说得决绝不留余地。
就这般轻易答应赴约，是不是打了她自己的脸？
思绪纷乱之间，她举棋不定，便想去院中随意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恭王府后花园的荷塘边。
鉴于幼时落水留下的心理阴影，许璃书平日一直不太靠近这边。
回程便不慎走岔了路。
“啧，下回得叫管事把后院假山挪一挪，没得在自个儿家中还迷了路……”
一边找路一边自言自语，瞥见前方似有宽阔处，她加快几步绕过一座高大的假山石。
然后许璃书双手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只见树丛掩映的假山旁，皎洁月光之下，顾芊趴伏在顾逸川怀中，面色羞赧。
而顾逸川耳畔绯红，目光迷离，似有些少见的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