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松的脑子终于清明了。
是啊,不论她有什么样的苦衷,有什么样的隐情,这都不是她欺骗自己的理由。
“娘,我明白了,我不会在糊涂下去,您……您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庄松低着头去握严清溪放在腿上的手。
他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掰开严清溪的手指。
直到此刻,严清溪才恍然意识到,她全程都在无意识地握着拳头。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挺温柔挺平和的呢。
难怪最能顶罪的老二从头到尾一句话不吭,估计是被她的吼声吓到了。
严清溪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没事儿,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是集,店里估计有的忙了,等明天忙完,娘去把郑媒婆请来把话说清楚,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嗯,我去给娘打水。”
庄松说完,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过来。
准备走的时候,严清溪叫住他,从钱匣子里拿出两串铜钱递给他:“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出去吃点好的,晚些回来也没关系。”
庄松的喉结动了动,眼中似有热泪要掉下来。
他接过钱,飞快地转身走了。
老二是个要强的,不愿意在严清溪面前露出被打击的样子。
但严清溪明白,失恋了嘛,那股情绪堵在胸口,总是需要释放一下的。
严清溪撑着困顿的眼睛,一直在桌子前写写画画,约摸着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她才抬起头晃了晃僵硬的脖子。
该是时候去接她酒醉的儿子了。
满姑镇上到了晚上还营业的店不多,仅有两家酒馆,严清溪直奔西街最近的一家,进去就找到了门口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庄松。
一壶清酒,严清溪抬起来颠了颠,还剩一大半。
这酒量……丢人!
桌子上仅放了一盘花生米,没有空盘子。
掌柜地笑着冲严清溪打了声招呼:“账已经结完了,要、我帮您把他送回去不?”
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酒馆老板和严清溪虽然不熟悉,但还是认识的。
“不用不用,耽误您打烊了,这孩子受了点委屈,我自己就能把他带回去。”
严清溪说着,微微屈膝,半蹲在庄松的面前,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起身,便稳稳地架住了庄松。
“走了儿子,我们回家。”
庄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严清溪的侧脸,委屈巴巴地带着哭腔:“娘……”
“乖。”
“我乖。”
从小酒馆回家的路不长不短,月色清凉如水般倾泻在母子二人的身上。
许是喝醉了的人都喜欢说心里话,庄松迷迷糊糊地就开始嘀咕。
“你们都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无论我怎样你们都不喜欢。我也不要喜欢你们了,你们所有人,我都不要……”
严清溪安抚着轻声哄着:“娘喜欢你啊!你是娘的好儿子,娘以后肯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媳妇。”
“那娘是最喜欢我吗?”
“嗯,娘最喜欢你了。”
“比喜欢大哥还要更喜欢我吗?”
“对,你是娘最最最喜欢的儿子!”
严清溪拖着他沉重的身子一边走,一边毫无感情地敷衍。
“嘿嘿,嘿嘿嘿。”庄松却咧嘴开始笑,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惹得严清溪都忍不住“噗嗤”一声跟着笑起来。
第二日,庄松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就看见床头的小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碗鸡丝粥和一个煎鸡蛋。
他眨了眨眼睛,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隐约想起来好像是娘半背着、半拖着把他带回来的。
娘竟然那么晚没睡,还特意去找他了吗?
思及此,庄松飞快地吃光了饭,冲到了前面店里去帮忙煮馄饨了。
庄桦已经都听严清溪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看他的眼光都透着怜悯。
他家二哥真可怜,差点被人骗财又骗人。
独自辛苦了一上午,庄桦都没有任何怨言,谁让他二哥的婚事吹了呢,他做兄弟的,多少还是得体谅一下的。
两日后,严清溪找来了郑媒婆说明一切缘由,在郑媒婆一声声地叹息中,他们和闻家的亲事算是彻底黄了。
这几日严清溪都没有再往草济堂那边走,却还是听见了蒋玄祖和闻茹的事情。
听说郑媒婆去说清楚后,闻家父母才知道闻茹竟然背着他们要了彩礼,却把一切都搞砸了的事情。
闻茹再去草济堂的时候,有人看见,她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肿的老高。
严清溪听着这些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两家本来也没有定亲,只能算是相亲失败,什么关系都没有,自然也不好评判太多。
给严清溪带来最多情报的人就是和她一同八卦了好几天的卖葫芦大娘。
严清溪亲自给她端了一碗馄饨,就听见她神态夸张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姓蒋的,才不是个东西呢!”
严清溪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被讨债的父子俩狠狠暴揍了一顿后,他才肯拿出一根价值五十两银子的人参来,有人当场就掏出来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闹了大半天,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你们说,他咋就能这么混蛋呢,明明自己有人参,能卖得出那么多钱,他就死死藏着掖着也不拿出来。闻家那姑娘也是个没脑子的,明显被人算计了还上赶着呢。”
“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年轻人,一个比一个黑心肝的,难怪他俩能凑到一起去呢。”
严清溪一高兴,今天这碗馄饨就免了大娘的钱,说是就当之前谢谢她借草帽给她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呦,我说你好好的天天跑过去蹲我旁边唠嗑,原来都是为了这。”
卖葫芦的大娘笑着拍了拍严清溪的肩膀,吃饱喝足抹干净嘴离开了。
而庄松也是听了大娘的话,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些天,娘竟然天天都为了他去大街上蹲着,那么毒的日头,难怪娘那些天日日都嚷嚷着晕,估计都被晒得中暑了。
庄松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感动。
他以后要是再敢犯浑,说娘偏心这种话,他就自己扇自己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