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姜书瑜不是不会应酬的人,不过是有时候倦怠说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此刻罗清尽力周旋,她若是不尽全力就太辜负了。于是也说了一些场面话,尽量和副导演多聊一些自己对角色的看法。<br />
她知道自己演主角是没戏的,所以说了一些女五六之类的小角色,戏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自己好好争取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可惜,一顿饭结束,副导演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br />
吃到最后,姜书瑜暗觉不好。小腹绞痛,一算日子果真是姨妈快到了。还好酒力让她脸色微红,竟遮掩原本该有的惨白。姜书瑜硬撑着,若无其事直到最后。<br />
罗清送姜书瑜到饭店门口,“不好意思,没帮上你。”<br />
“没关系啊!”姜书瑜真是发自内心的说这句话,“我都习惯了,而且真的非常谢谢你。”<br />
罗清叹了一声,天特别冷,人的呼吸都会在空气中产生白雾。他看着姜书瑜的手,说:“你等一下。”他飞快地跑到路边小摊,又飞快地跑回来。<br />
“给。”罗清把一副毛线手套塞到姜书瑜手里。<br />
“给我的?”姜书瑜眨着眼睛,不敢相信。<br />
罗清说:“你要继续努力。认真做事不会错的,你一定……反正,会越来越好。”他拍了拍姜书瑜的肩膀,不知怎么也有些激动了。<br />
姜书瑜一时百感交集,微微哽咽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真的是……我遇到太多根本不想听我说话的人……不愿意相信我的人,谢谢你信任我。”<br />
“加油!”他拍了拍姜书瑜手臂。<br />
“加油!”姜书瑜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君子之交应如是。<br />
告别了罗清,姜书瑜慢慢往地铁站走。一公里左右,平日里比这再远的也走了,可是肚子疼到直不起腰,她只好停下来。四处看看,有家酒店台阶比较高,在灯光的照射下,旁边正好留出一块阴影。<br />
姜书瑜缩了进去,埋下头蹲在那。<br />
大多数痛她都能承受,唯独痛经。那种身体器官内部的持久痉挛,每每让她痛不欲生。好似百发百中的箭,月月躲不过,一年受十二次折磨。<br />
每次这种时期,她连水果都觉得凉不敢吃,更别说凉水了。偏偏这次没注意,还喝了酒,不一会就疼得满头大汗。<br />
熬过去,她想。每次都是小半天就好了,有时候在家,她就趴跪在床上,这个姿势很有效。可是现在赶在大街上,她可不能影响市容。干脆咬着牙,埋头在阴影了,一分一秒的熬,祈求姨妈开恩,她保证下次小心谨慎,快快让她少疼一会,饶了她吧。<br />
姜书瑜蹲在那暗中跟姨妈交换了十几个条件,仍然不见起色。疼得她思维渐渐模糊,姜书瑜忽然想到万一她就此晕过去怎么办?若是一时半会没醒,再冻出病来,恐怕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br />
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扶着花坛,慢慢站起来。地铁站在哪边来着?<br />
姜书瑜弓着腰扶着花坛一边挪步一边想:不管了,反正先到有亮的地方。就算晕倒,也不至于没人发现。酒店里出来一群人,姜书瑜模糊中瞥见黑乎乎一团人,心想:这其中,一定至少有一个善良的肯帮她叫救护车吧?<br />
正想着,一个人影快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姜书瑜?”<br />
认识?姜书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看清来人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陈妄?你怎么在这?”<br />
如果陈妄是上天听了她的祈求派来的人的话,她忽然觉得上天太着急了,她可以忍忍,一定能撑到地铁站的。<br />
“我们今天同学聚会,一出看就看见有个人影像你,我还以为……”陈妄及时把话掩住,“你怎么了?”<br />
姜书瑜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她连腰都直不起来,实在是说不出这话,“我有点……我晕……”<br />
姜书瑜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可是没到二十秒她就醒了,一睁眼一个眼镜男正拿着矿泉水瓶往自己脸上浇水。<br />
“我……”姜书瑜一张嘴立刻被灌了一口,“呸!”<br />
陈妄搂着她,一把将人推开,“你滚开!”<br />
那个眼镜男被推了踉跄也不生气,反倒笑着说:“把你女朋友救活了就把我赶走,你有异性没人性啊!”<br />
陈妄看着姜书瑜惨白的面色,心急如焚,也没空搭理他。<br />
姜书瑜把水吐了,心有余悸,虽然虚弱还是抓着他的袖子嘱咐道:“我是痛经啊,别给我凉水啊……”<br />
陈妄听她说话还能清楚,心跳终于平稳下来,轻声答应:“好,我知道了。”将ʝƨɢ人用外套裹了,抱在怀里。<br />
他看了一眼渐渐靠过来的看热闹的老师和同学们,黑了脸,对那个眼镜男道:“你跟大家说一声,我送她去医院。”<br />
姜书瑜迷糊中听见有人喊:“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你又直了?”<br />
陈妄没回答,姜书瑜感受到他步子迈得很大,可是抱得很紧,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摔下去。<br />
怀抱,原来是这么舒服的啊?不用脚走路,原来这么爽啊?<br />
当然,肚子如果不疼就更好了。<br />
不过陈妄的出现很好的转移了姜书瑜的注意力,意识里总觉得不那么疼了。<br />
“一会儿就好了,我不去医院……”她讷讷地说。<br />
“不要忌讳行医。”陈妄驳回她的提案。<br />
姜书瑜急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抗议:“痛经去什么医院啊?丢不丢人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br />
她原本就是要多说几遍,表示自己坚定的想法,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病中比较脆弱,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br />
陈妄胸口一窒,立刻妥协,“好,你说不去就不去。别哭,别哭……”<br />
他的声音竟然不冷,姜书瑜眼里模糊地映出夜空和繁星,她想:可能是夜的关系吧?夜晚了,所以他的冷酷在沉睡,他的温柔打马而过,她恰好有幸遇到。<br />
姜书瑜搂住他的脖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br />
要是一觉醒来就痛完了多好?可惜,模模糊糊刚睡着,就被痛醒了。<br />
陈妄正小心地拉开车门,“吵醒你了吗?”<br />
姜书瑜摇头,陈妄把她放到副驾上,将额上濡湿的秀发拨到一边,不放心道:“我们还是去医院吧?”<br />
姜书瑜没有医保,反正肯定没事,何必往医院跑。她拒绝,艰难的脱了鞋蜷缩在座位上,“一会就好。”也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祈祷。<br />
陈妄关上车门,从外面锁好,“我马上回来。”<br />
姜书瑜“嗯”了一声,继续埋在手臂里装鸵鸟。<br />
不一会听见开门声,陈妄提着一包东西回来了。<br />
“抱着。”陈妄塞了一个电热宝到她怀里。姜书瑜抱着,心里一阵温热。<br />
车子稳稳的行驶着,陈妄说:“你别睡,等到家喝了红糖水再睡。”<br />
“我睁不开眼。”姜书瑜又困又累,忍受疼痛很耗力的。<br />
她窝在那,没系安全带,陈妄担心她摔着,坚持道:“别睡,和我说话。”<br />
“不想说……”姜书瑜拒绝,断断续续的嘟囔:“你不会聊天……没有幽默感……没有共同语言……还老是拉着脸,你知道我们东北怎么形容吗?”<br />
“怎么形容?”<br />
“像长白山……”<br />
陈妄竟然不生气,“我知道了。”<br />
姜书瑜疲倦到极致,酒精和痛经交织在一起,仅存的意识在奋力挣扎,开始逻辑混乱的说胡话:“长白山也挺好看的……听说西湖也很好看……日月潭也很好看……我们祖国大好河山我都没看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可怜未老头先白,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br />
陈妄从未听过人说胡话,更没听过这样新鲜别致的胡话,一时又是心折又是惊奇。不准她睡着,一停下来便催促她继续说话,断断续续竟听了几篓子诗词,终于到了。<br />
陈妄将人放到大床上,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从袋子里取出几袋不同牌子的红糖,研究一会,选了一罐打开沏了一杯红糖水。<br />
姜书瑜睁眼的时候,他正在床边坐着,见她醒来便把手里握着的红糖水递上来,说:“刚好可以入口,你喝一点。”<br />
姜书瑜朦胧着睡眼,也不争辩,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又摔回床里,含糊着说:“我好多了,你走吧。”<br />
走?陈妄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是我家,你这叫‘鸠占鹊巢’你知道吗?”<br />
姜书瑜猛地坐起来,一看可不是,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哪里和自己的那个乱室像呢?她忽然想到什么,接连挪了两个位置眼睛却一直盯着床单。陈妄还不知道她除了一惊一乍,还会‘诈尸’,仔细盯着。<br />
姜书瑜看了看他,不好意思道:“我怕弄脏你的床单……”<br />
陈妄松了口气,淡淡道:“没事,我可以换床。”<br />
换床?尼玛你咋不换房子?姜书瑜鄙视陈妄这个有钱的大魔头,不过看在他今天这么辛苦的份上也就算了。<br />
“那个……我想用一下卫生间。”姜书瑜还有问题没处理,此事要紧。<br />
陈妄把那个神奇的大袋子拿过来,“你需要这些吧?”<br />
姜书瑜揉了揉眼,“我的天!”这个袋子可谓包罗万象,各类日用的、夜用的、有护翼、没护翼、棉的、网的、花香的、药香的,种种均有涵盖。<br />
姜书瑜一边惊叹一边从里面捞出婴儿湿巾和尿不湿,“这个我用不上……”<br />
陈妄淡定从她手里抽走那两包意外,远远的丢到门外,却还是微红了脸,“时间紧,没来得及细看。”<br />
“哦。”姜书瑜心里涌上一阵暖意,憋着笑,抱着一包夜用超长清爽卫生巾冲进了卫生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