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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一句话让松墨脸上僵住。

  “你看看我这双腿,差点废了呢,老夫人疼我连你家郎君都罚,我若这么去了,你就不怕被老夫人打折了腿?”

  她言语轻然,却是让松墨一瞬间噎住:“可是郎君……”

  “你家郎君那么心疼我,又在意我安危,知道我在䧿山受伤,哪里舍得让我断着腿去陆家替他求情。”

  姜晨曦看着手边放在锦盒里的珊瑚手串:“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外人之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蜚语滔天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让他劝劝你们老夫人,不过是几句难听话罢了,说他狼心狗肺负心薄情,他难道还真就不是个东西了?”

  “让老夫人别放在心上,几句流言伤不了陆家,你家郎君也掉不了一块肉,随那些人去吧,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们还能堵着不成?”

  松墨眼眸瞪大看向晨曦。

  晨曦见他满是震惊的神色只觉嘲讽。

  这些话,是陆执年曾经跟她说过的。

  那时姜家刚认回姜姝兰,姜家二房突然多出来个“庶女”,往日里她总喜欢拿她父母恩爱比拟她与陆执年,想要跟姜熙夫妇一样执手白头。

  可姜熙突然多了个庶女,她父母那场恩爱就好像成了笑话,那些京中与她不睦的闺秀便拿此事嘲笑她,甚至话里话外挤兑她配不上陆执年,说她纠缠着陆家才能延续婚事,说陆执年根本就不喜欢她。

  晨曦气得与人争执,闹出不小事端。

  回姜家被姜老夫人他们训斥后,晨曦就找陆执年哭诉,当时陆执年就是这么说她的。

  他满是厌烦她在外惹事,更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跟人争执,不仅丝毫没有安慰晨曦,还将人训斥了几句,让晨曦哭得越发狼狈委屈。

  晨曦见松墨那副哪怕强撑着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苍白,那拙劣到让人发笑的模样,让她无比自嘲。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叫陆家这主仆二人将她当成了傻子。

  “姜娘子是不是误会了郎君,郎君他真的在府中罚跪……”

  “你是不是觉得我蠢?”

  “姜娘子……”

  嘭——

  先前打开的锦盒猛地合上,晨曦神色骤冷:“还是陆执年把我当成了好糊弄的蠢货?”

  “他在䧿山扔了我,跟姜姝兰不清不楚,如今一个手串就想将事情抹过去,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跪死在了祠堂里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姜娘子……”松墨想要开口。

  姜晨曦直接抬手将桌上东西扫落:“回去告诉陆执年,我姜晨曦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觉得姜、陆两家的婚事委屈了他,这婚约大可退了,别拿这点东西来糟践我,我姜晨曦一条命还没这么贱!”

  “姜娘子……”

  “滚出去!”

  姜晨曦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姑娘,满是倔强地红了眼,那仿若受了委屈眼中挂着泪,划伤的脸上神情激动,“让他滚!!”

  外头连忙有人进来,抓着松墨就将人架了出去,连带着他带来的东西也被扔了出去。

  松墨在外大喊:“姜娘子,你误会了,郎君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以为你喜欢想让你开心……”

  “你滚!”

  里头传来仿佛崩溃的混着哭泣的喊声,隐约还能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哗啦声。

  “我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松墨被人强行拉了出去,嘴上也被堵了起来,而里间花芜则是瞧着本该嚎啕大哭的姜晨曦一边扯着袖子擦了擦绯红的眼尾,一边塞了块茯苓糕进嘴里,神情冷漠的嚼了嚼。

  “花芜,这糕不好吃。”晨曦嫌弃,“太腻了。”

  花芜默了默:“……那奴婢下次少放点糖?”

  “记得加些榛子和核桃仁,那个嚼着香。”

  花芜神色恍惚地答应下来。

  晨曦将剩下的糕塞进嘴里,嫌弃越重。

  真腻歪。

  跟陆执年一样!

  “算了,下次别做了。”

  简直倒胃口!




第24章她“唰”地将脚收回去,一脸羞窘

  皇宫之中,刚散早朝的容瑾一身紫色蟠纹官袍从御正殿内出来,便有人将捧着的厚裘递了上前。

  “督主怎得耽误这么长时间?”

  素日早朝也就一个来时辰,今日却近三个时辰,殿中还时不时传出安帝震怒的声音。

  缙云压低了声音:“可是出了什么事?”

  容瑾伸手穿过裘袍,眸色恹恹:“先前落寒山上死的那几个人消息传回了京中,陛下动了怒。”

  “怎么会,我们明明瞒着……”缙云眉心轻跳。

  安帝一直都在让督主这边调查漕粮的案子,可是世家那边有人出手阻拦,他们查得并不顺利,之前好不容易查到了几个证人,怎料回京途中却在落寒山上被人下了黑手,虽然带回来个活口,可那人受惊之后却成了半个疯了,说话颠三倒四难以为证。

  这事他们并没回禀京中,只想着看能顺藤摸瓜找出线索来,谁料却有人捅了出去。

  容瑾淡声道:“你瞒着,自然有别的人会进言。”

  “那陛下可有怪罪督主?”缙云担忧。

  容瑾闻言神色冷嗤,怪罪是怪罪了,安帝向来都是如此,若不如意身边的人自然会吃了挂落,那些个世家的人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将这事捅了出来,是想要让他因办事不力失了君心没了圣宠。

  只可惜他们大抵是不明白,他能走到这一步从来都靠的不是所谓的圣意,这世上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该怎么去安皇帝的心。

  “无碍。”容瑾问道,“蔡奇那边如何了?”

  蔡奇就是他们从落寒山带回来的那人。

  缙云低声道:“容娘子已经过去看过了,说他这疯症是受了惊吓,有机会能够缓解,只是能不能全然清醒恢复到常人的模样,得看运气。”

  “让她尽力就行。”

  容瑾朝着内侍监走去,身上紫色官袍卷过宫中石阶,带出一股冷厉风势。

  路两旁的宫人看到他时都是连忙低头后退,行礼唤声督主,等到容瑾领着人过了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

  内侍监原是专管宫中内廷司务的地方,权利虽大地位却不高,直到容瑾掌印成为内侍监之首,又得安帝看重得掌黑甲军以及内侍省下辖六局,手握刑庭司后,内侍监的地位便与日俱增,权势日盛。

  容瑾日常宫中管事的地方在其中最为显眼的福运殿,他刚入内就瞧见沧浪迎了上来。

  “督主。”

  “你怎么进宫了。”

  “陆家的人去找姜小娘子了。”

  容瑾原本解开身上厚裘的动作顿住,抬眼道:“陆执年?”

  沧浪摇摇头:“不是,是陆家的一个下人,好像是陆执年身边的长随,叫松墨的。”

  “只有他一人?”

  “对,没见陆家其他人身影。”

  容瑾神色顿冷。

  昨日姜家的人来闹过之后,姜瑾修没把姜晨曦带回去,他就知道陆家那边肯定会找上门来。

  姜、陆两家婚约未退之前,姜晨曦在外还是陆家将娶之媳,他们是绝不可能将人放在他容瑾身旁,而且䧿山那事姜瑾修为人兄长被人谩骂,那个陆执年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外面的人都议论陆执年薄情寡义,他为挽回名声也会找上姜晨曦。

  容瑾原以为陆执年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亲自过来劝说晨曦回姜家,就算他自己在乎脸面,陆家也会寻个长辈过来表示歉意,安抚一下姜晨曦,可他没想到,那陆执年居然只派了个长随。

  这般敷衍,这般无视。

  他有错之下尚且如此,那平日呢?

  那陆执年和陆家又是如何对待姜晨曦的?

  沧浪也是替姜小娘子不值:“这陆家简直欺人太甚了些,姜小娘子险些死在了䧿山,陆执年与她定亲多年居然都不愿来看上一眼,还叫他那长随哄骗着姜小娘子说他被陆家老夫人罚跪祠堂,想要骗姜娘子去陆家,可早些时候分明有人瞧见陆执年去了桓王的衡廷阁。”

  “那个陆家的下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拿着个破珊瑚手串就想哄着姜小娘子,惹得姜小娘子掉了眼泪,哭着将人撵了出去。”

  容瑾皓眉冷凝,刚解到一半的裘氅披了回去,转身就朝着宫外走去。

  晨曦正关着房门蜷缩在榻边,跟花芜两人数着铖王妃给她留下的银子。

  厚厚一沓银票,旁边还有两个小匣子里装着满满的金银锞子,以及一小盒薄如蝉翼的金叶子,很适合用来打赏或是送人。

  花芜数了数满是震惊:“女郎,这里的银票就有一万八千两,这些金银锞子和金叶子加起来也有个二三百两,王妃怎么送了这么多过来……”

  晨曦抿抿唇:“姨母是怕我受委屈。”

  她暂时回不去姜家,姜姝兰的身份查清之前她也不好主动跟姜家翻脸,父亲和阿娘当初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放在姜家,她一时片刻拿不回来,虽有宅子安身,可这么大的宅院想要维持,无论是下人还是日常所需都不是小数目。

  姜晨曦抱着绒毯朝着花芜叮嘱:“先将买宅子的银子取出来,再取二百两包了交给何伯,让他分给督主府派来的下人,就说是我给他们的见面礼,记得给何伯送过去时,再单独包十张金叶子给他,剩下的先收起来。”

  花芜连忙点头记了下来。

  晨曦靠在窗边瞧着她分装着银票,身上的绒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旁边烧着碳盆,徐徐热意升腾,屋中温暖如春。

  晨曦刚用了汤药后身上有些发热,悄悄将褪了鞋袜的脚探出毯子外。

  那白皙小腿露出一截来,脚踝细长不足一握,圆润的脚趾是淡淡的粉色,娇俏露于外间肆意伸展。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窗边挂着的如意金穗,有些懒洋洋的才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蓦地瞧见外头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容瑾大步进来时,一身气势寒厉,刚走到院门处想要让人进来通传时,就抬眼瞧见窗边玲珑有致,伸着懒腰跟只猫儿似的倚在窗边的身影。

  二人视线相对,晨曦忽地就瞪圆了眼眸,她举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原本因伸腰挺直而鼓囊囊曲线毕露的胸脯缩了回去,下意识“唰”地将脚收回了绒毯里,一把就拉下了窗门。

  “……”容瑾:“?”




第25章乖的让人想要揉一揉她脑袋

  关上的窗牖颤了三颤,院中一时安静至极。

  只片刻,隐约听到屋中那叫花芜的婢女说了句什么,那边窗上又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姜晨曦避开受伤的手,用胳膊支着窗扇,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眼眸赩赩水色,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羞窘和懊恼,晨曦细着声音不好意思低叫了一声:“阿兄,你怎么来了。”

  容瑾见她涨红的脸忽然就笑了,他紧绷凛冽的身形松了下来,腰间肌肉放松后,整个人恢复了惫赖散漫。

  “刚下朝,过来看看。”

  绕过院前进了屋中,见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一张小脸通红。

  他站在离些距离的位置说道:“这宅子如何,可还喜欢?”

  “喜欢的。”

  一说起自己往后的家,姜晨曦也顾不得羞窘了。

  “阿兄这宅子真的是极好,前院那些雕栏画壁精致极了,就连横梁上的翅木砾画都让人移不开眼,而且花芜说后院的暖水泉边还栽着好些海棠呢,再过上一两个月就能瞧见开花。”

  她探着头露出又黑又亮的眼睛,跟得了喜爱之物的小孩儿,面如春棠悬于枝头,娇俏艳丽。

  “阿兄不知,我阿娘最喜欢海棠了,以前府里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棠,就连我的名字都是阿娘照着花儿取的。”

  阿娘会叫她小海棠,会指着枝头盛放的海棠花跟她说,我家小海棠将来定会比花儿还美。

  女孩儿说起喜欢之物,眼眸清澈,嘴角高扬。

  小巧的嘴边露出两个梨涡,看起来很乖。

  容瑾只觉这张脸跟小时候那粉团子几乎重叠,眼底也是浮出笑来。

  “若是喜欢,可以让人将后院其他地方也种上海棠,宫里有几株复色海棠的花种,花开时极为妖艳,是寻常难见的珍品,我回头让人去寻几粒花种过来,将其移栽在你府中,待到来年就能花开。”

  一句“你府中”,让晨曦眼眸弯了弯:“会麻烦阿兄吗?”

  “不麻烦。”

  “那能不能再要两支垂丝海棠……”

  女孩儿像是怕自己显得太过贪心,红着脸低低道,“御花园那里有好大一片海棠园,花开时好看极了,若是悄悄取两支回来应当不碍事吧?”

  “不碍事,我叫人挖几株就是。”

  晨曦顿时惊喜抬头:“谢谢阿兄。”

  容瑾扬了扬唇。

  晨曦请了容瑾坐下后,就让花芜去取了茶具替容瑾煮茶,她则是将先前备好的银票递给了容瑾。

  听闻是买宅子的钱,容瑾并未推拒,直接就将银票收了起来。

  “我听何伯说你想要将这宅子改名为棠府,晚些时候我叫人将房契地契都送过来,你让个妥帖的人跟着何伯一起去趟京兆府办好了手续,往后这宅子便是你名下财产,旁人碰不得。”

  “既已是你的宅子,原本的匾额就不好用了,过几日寻个人做个新的将现在的换下来,你若有喜欢的样式先叫人画了给我,我让人照着做。”

  晨曦闻言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微润。

  眼前这男人对她极好,是那种不曾言语却处处妥帖的周到。

  他会顾及她心情,会在意她感受,会在细小之处体现他与姜瑾修、陆执年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护短和照拂。

  他不会因为自身厉害就事事替她做主,反而竭力让她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将来。

  就如这宅子明明不止这么点儿银子,随意拿出去售卖少说也得翻倍的价钱,她给的那点儿银子更是不足一半,可他宁肯半卖半送,银货两讫让她安心,也未曾直白说要赠她,让她离了姜家依旧惴惴不安怕无落脚之地。

  姜晨曦眨眨眼柔声道:“我听阿兄的。”

  小孩儿乖起来真的极乖,她本就长得很好,脸上伤痕敷着药不掩容色,细软的头发挽起来松松系在脑后,额发垂落几缕,乖得让人想要揉一揉脑袋。

  容瑾捻了捻指尖,长袍悬于脚边:“听闻陆家的人来过了?”

  姜晨曦老实点头:“来的是陆执年身边的长随,叫松墨。”

  一说起陆执年,她脸上笑容就淡了下去。

  “昨天姜瑾修他们来找我的事情被陆家知道了,他们也知道我跟着阿兄搬出了铖王府,就想着叫人过来将我哄回去。”

  “陆执年还叫松墨骗我,说陆老夫人因为心疼我受伤,罚他跪了祠堂,还话里话外暗示我因为我在钱家闹的那一出连累了他,然后送了条他不要的珊瑚手串就想让我去陆家给他解围。”

  容瑾留意着她说话时的神情,见只有厌恶并无伤心,眼神也清明至极:“你是如何想的?”

  “我就只觉得他们把我当了傻子。”

  晨曦脸色不好,眼里也是嘲讽,

  “阿兄是不知道陆家那老夫人有多宠陆执年,别说她根本不可能为我罚陆执年跪祠堂,就算陆执年真跪了,那也决计不可能是因为我。”

  陆老夫人只会怪她不守规矩,怪她不肯息事宁人,怪她将事情闹大牵连了她的宝贝孙儿,连累了陆家名声。

  她才不会心疼她是不是差点死在了䧿山,心疼她被人遗弃遭遇了多少。

  “至于那条珊瑚手串,是我半年前喜欢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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