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陈才哲指着李妍,“你有问题!你出千!”
李妍两手高举,直言:“这么多人看着,我连牌都没碰一下,怎么出?”她轻笑,“你能在不碰牌的情况下出千么?”
“这……”陈才哲踉跄一步,目光望向一旁千术师。
“你不是最强的赌师么!彭宇不是说你从来不会输的么!”
彭宇,彭兴州的侄子。
李妍想笑,找了那么长时间陈家和土匪勾结的证据,没想到陈才哲在一众百姓面前自己爆出来了。
那千术师早就白了脸,摆手道:“此事乃少爷你一意孤行,与我何干?”
“你!”陈才哲暴怒,他夺起桌上的匕首,拔刀直指李妍,“这局不算!不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输了的人都这么说。”李妍一点不慌,自顾自端茶抿一口,“我行得正坐的端,你们最初三局已经验证了我的运气有多好,何必和天斗?”
输了两千多两银子,陈才哲脑海里早就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店小二悄悄疏散了看热闹的人,其中那个千术师也想跑。
红了眼的陈才哲一把揪住他:“你快拆穿她!她出千了对不对!”
就见那千术师挥开他的手,埋怨道:“你这是见了老鬼了,还说什么呢啊!再者,神仙也不能不碰牌就出千的啊!”
这话无异于是对所有人说,李妍赢得堂堂正正。
陈才哲脸红脖子粗:“你个废物!彭宇送来的废物!”
他挥刀而起,一刀戳进那人胸膛。
众人皆惊,店里客人和围观人群惊叫奔逃。
只有李妍和掌柜,以及几个店小二,始终未动,冷冷看着他们。
想到那千术师帮着陈才哲害了那么多姑娘,李妍默默移开视线,自顾自吃起桌上小菜。
陈才哲似乎觉得一刀不够解气,抬手又猛戳了几下,边戳边骂:“废物!彭宇说什么你是最强的,强个屁!他居然敢骗老子!”
直到千术师一动不动,他才喘着粗气站起身,狠狠踢一脚:“废物!”
血溅满身,那张如恶鬼的面颊缓缓转向李妍。
陈才哲眼眸猩红,狰狞笑着。
他将刀举起,刀尖正对李妍:“你个婊子!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想让你死,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摇晃着上前一步:“把契印和银票交出来!老子能大发慈悲,让你多活几天!”
“还有你!”刀尖又转向掌柜,“嗯?听到没有老头!这些年本少爷没少在你这破楼里花银子,你把那契印也交出来,不然我砍了你!”
“口气真大呢。”掌柜冷言,“大小姐,我能动手么?”
李妍没抬头,夹着菜送进嘴里:“打晕了,送到府衙去。”
掌柜点头,挽起袖子:“成。”他看向一旁小二,“于北,地上这尸体之后我送过去,你先跟着大小姐。”
一身小二扮相的于北,点了下头。
“你们说什么呢!?”陈才哲依旧恍然,他仿若惊弓之鸟,话音颤抖,“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哈哈哈,你们是一伙的!”
陈才哲大吼:“我没输!你出千!你们是一伙的!这世上没人两次天牌!没有!”
他话音刚落,两根筷子落在地上,光朗朗作响。
陈才哲两眼一翻,仰着倒下去。
于北扯掉“小二”的假面,厌恶道:“太吵。”
“你这人,说好了我来。”掌柜白他一眼,又看看李妍,“快去吧,收尾我来做,得把这几个人从草垛后面抬出来,免得一会儿醒了坏事。”
李妍这才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下嘴角。
“承东。”她起身唤,“你之后把那些好酒好菜送到院子去,再给沈账房炸一些桃花酥,糖多些。”
至此,沈寒舟计划里的第一步,完成得非常出彩。
半个柳河县的人都听到陈才哲说他和土匪头子彭宇有联系,也看到他输了两千多两银子,恼羞成怒杀了人。
但也因此,原本准备将陈才哲绑了送去土匪窝子的计划就被打乱了tຊ。
府衙就算做做样子,也得把陈才哲收监。
就算陈员外脸黑成了锅底,气得七窍生烟,也只能打碎大牙咽肚子里。
他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知道。
反正秦尚没几天就会走,到时候再把人捞出来,轻而易举。
可他不知道,秦尚压根没打算把他往地牢送。
他的暗卫扛着昏迷的陈才哲,带着王士昭,上了等在府衙后的马车。
李妍站在拐角的树影子里,看着那辆马车离开。
半山腰的小院子经历了一场蒙蒙细雨。
彭兴州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单独来小院子见沈寒舟。
他坐在轮椅上,拧着眉头,望着屋子里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她还真这么绑着你啊?”
沈寒舟催促:“解开。”
待绳子落地,他拍了几下衣衫:“间隔太近,若是用蒙汗药的话,兴许会落下病根。”
彭兴州愣了下:“你竟还替她找补?”
沈寒舟没说话。
每一步他都算到了,甚至李妍不会按照他原定计划那样行事,也算到了。
“怎么样,陈才哲失控了么?”他问。
彭兴州点头:“和你推测的一样,甚至更加疯狂。当着众人的面,生生杀了我侄子送他的千术师。”
沈寒舟点头:“那就好。”
他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里面水温刚刚好。
“接下来就看我们盗门的了。”彭兴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要偷完陈家所有值钱物件简单,但之后呢?还还么?”
沈寒舟淡然道:“随你。你辛苦做局,利用宁小花一案将李妍引到柳河县来,排除异己的同时还能落些银子,不是挺好。”
彭兴州愣了下。
沈寒舟望着他:“你利用了宁小花的死,将她抛尸在青州最繁华的商街,海西酒楼的对面,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两人之间极为安静。
彭兴州指尖轻轻搓着手里紫铜的暖手炉:“沈寒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
“别装了。”沈寒舟冷言,“你在尸体上留下鞭痕,本打算在胭脂楼上抛尸,可发现那里很难将飞龙商行牵扯进来。便临时改了主意,从更靠近海西楼的曲楼屋顶抛尸。又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在屋檐夹层放置白银,让人看起来像是有人藏银在此,不愿意被人发现,才将瓦片替换,造成胭脂楼抛尸的假象。”
“一个时辰换掉八百张瓦片,这种事情别人做不到,塌笼上飞檐走壁的盗门轻而易举。”他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李妍一直在等杜二娘调查鞭子的消息,至今都没有等到,怕是杜二娘被你扣在彭家寨吧,因为只要她回来,李妍立马就会知道尸体上的鞭痕是你手里那把麻花鞭子留下的。”
“我没说错吧。宁小花从大牢出来之后,收留了她的彭兴州……或者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受人所托,曾从大牢中救出宁小花的彭兴州。”
彭兴州的手停了。
他目光灼灼,许久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沈寒舟轻笑:“京城暗卫想调查一个凭空消失的女囚,比于北快。”
气氛微妙。
阳光透过微薄的水雾,融化进小院子的每个角落。
淡黄的光芒落在彭兴州的背上,他表情却冷得如腊月积雪。
“听你的意思,是不准备帮这个忙了。”
沈寒舟挑眉,他浅笑起身,将外衫披在身上,向着屋外,迈步而出。
擦肩而过之时,他歪了下身子,淡然说道:“我只是希望彭大当家,能在达成你的目的之后,别把我们都当傻子。”
“你得知道,她是那么努力的在帮你,那么努力的,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