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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突然萌生出一丝莫须有的退意来,这些年,孟臾小孩儿似的在他跟前撒娇,就算任性也知道进退,像是他从外面领回来的小女儿,倏忽就觉出自己的老态。
  夜幕之上烟花四溢,转瞬即逝。
  硝石味传过来,谢鹤逸想起多年前的新年。
  那时孟臾已经在他身边生活了三四年,从八九岁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听话懂事,温暖可人,惯会讨好他。也是在农历新年前,那阵子他忙起来,抽烟抽得凶,总是咳嗽,晚上他的床头便会有一杯水,好让他夜里咳时润嗓子。清晨醒来,她又会在吃早餐前让李嫂为他榨一杯新鲜的梨汁。
  总归是她先招惹自己的。
五、灵慈寺
  大年初一。
  谢鹤逸携孟臾去城郊半山腰的灵慈寺烧香。
  车子停在山门口前,他们一起往庙里走。孟臾低眉敛目地跟在后面,他站得离她很近,身上沉蕴的檀木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挥之不去。
  按谢晚虞生前的安排,她去世后,在寺里供奉了往生牌位和长明灯。
  灵慈寺住持和融法师迎出来,将两人带进殿内。
  孟臾对灵慈寺的格局非常熟悉,谢晚虞在时,隔段时间就要来禅房小住。就连孟臾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那时,她刚满八岁,父亲孟瑞山仕途受挫,错失了一次本该顺理成章的升迁机会,家里因此天天争吵不断,最后连她都听明白了干部任职公示期的意思。
  孟臾一度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像班里某个父母离婚的同学一样,选择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生活了。却没想到,后来没过多久,突然有一天,妈妈将她从学校接出来,带到了灵慈寺。
  谢晚虞与她见面时,没让外人在场。
  孟臾记得,当时她穿了件深紫色的套装,腕上一串木质佛珠,从面容看不出具体年纪,但有一种无言的压制感,却并不让她感觉颐指气使,反而孟臾觉得她在尽力表现出亲和力。
  但怎么讲呢,所谓亲和力,天然就有点高高在上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没有地位差距,是用不上这个词的。
  她问自己平时愿不愿意到她家里生活,节假日可以回家见父母。
  孟臾几乎没怎么迟疑,点头说愿意。
  谢晚虞又对她说,可能你不太清楚来我们家生活的意思,她看了眼身侧的佛像,拨动掌心压着的珠串,念了句阿弥陀佛。
  谢晚虞尽量迁就她这个年纪的理解能力,接着说,我家里有个小孙子,这两年七灾八难不断,需要有个人分担,但这个人可能会生病也可能会受伤,要是由你来做这个人,也愿意?
  孟臾愣了愣,还是说愿意。
  因为来的路上妈妈特意交待过她,不管待会儿要见的人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她都要点头同意,那么妈妈就能保证不会和爸爸离婚。
  就这样,孟臾被接了过去。一开始那几年,谢鹤逸还在读书,不常住在谢园,所以他们很少见面,连接触都寥寥无几。平日里,白天她依然正常上学,晚上回去,谢晚虞会让人事无巨细教她应该怎么吃饭、站立、说话以及穿衣打扮。
  偶尔周末和节假日,只要她提出来,都能回到自己家。
  而那几年也是孟臾觉得最幸福的时光,父母感情甚笃,家里氛围和睦,他们表现得像是恨不得要把所有的爱都掏出来给她。
  殿内佛像案前燃灯千盏,供奉的兰莲盆栽连绵,檀香花香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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