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该要体谅和知足的,原本该是这样,可是林乐然忍不住数了数,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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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信息的响动打断了杨煜青的思绪,他把领带扯松了一点,好喘口气,屋里空调的温度太低,他浑身发冷,干脆关了,陈俪语发来了一份书面报告,大致总结了和泰阳接触的大体情况,然后附上了很得体的一句话:“杨总现在要是想开视频会议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必。”
他只是想知道她身边会不会有别的男人,是他把她赶到边海去的,但放走了又有些许后悔,这种女人一天不在眼前,就不知道要兴多少风浪。
念及此处,他又发了一句:“去杜丽那里了。”
杜丽跟了杨立兴很多年,人长得不妖不艳,但胜在会做小伏低,平时总给老头按摩,色情不色情的都来,擅长打理家务,做饭也好吃,是陈俪语最关键的竞争对手之一。
陈俪语心头火起,又骂了一通杨煜青阴险,从物理距离上阻断她发力,眼睁睁看着杜丽占先,但也只能发:“哦。”
很不甘心,又发:“我妹的房子太小了,我只能自己另外租一个,还买了点伴手礼公关用,这都是工作调查需要,杨总,报销吗?”
“嗯。”
杨煜青倒是也不问价,直接转账,陈俪语心想哈哈冤大头,狠敲了这一笔,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黛西苏言和姐姐都联系过了,陈墨然躺在床上盘点了一遍,又打开手机看了一遍,还剩下三个人,陆为不用理,瞿鹰不想理,只有林乐然是有意义的。
这个时间对一般人来说是睡觉了,但是对林乐然来说是正常“工作时间”,她给他发了消息没回复,便毫无心理负担地立刻打了语音。
他很久没有接,大概是 MOU 的音乐太吵,陈墨然也习惯了,没有在意,正要挂断,语音却通了。
令人意外的是,他那边好安静,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似的,他浅浅的呼吸声和黏黏糊糊的语调都像是刚刚睡醒被她吵醒,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你身边有人?”
“嗯?”
“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扰你好事。”她笑着说,“你要是有事要帮忙,就明天再找我吧。”
“什么?”林乐然猛然清醒,“我不是……”
已经被挂了,林乐然急不可耐地回拨,这次发的是视频。
“哪有人?”他瞪着眼睛看她,又委屈又气,“凭空别污蔑我,男的就不要名誉了?”
“好好好,给你道歉。”陈墨然哑然失笑,哄得不是太诚心,视线跟着镜头被迫看了一圈,最后回到林乐然的脸上。
他没开灯,只有手机的屏幕光泛上来,阴影极深,轮廓分明,下半张脸没在黑暗中,把下颚线削去大半,变成非常尖的锥子脸,上面镶着浓墨重彩的眼睛,眼尾向上飞着,像只狐狸精似的,不过即使很黑也隐约看得出来周遭环境,陈墨然发现他在自己家。
真在睡觉?
“你怎么没去上班?”
沉默几秒,林乐然开口说:“我以后不会去 MOU 上班了。”
“哦,你辞职了?”陈墨然理所当然地问,“想换一家?还是和肖老板又吵架了?”
“不是。”林乐然说,“我不做这个了。”
他脸上的神色认真,她渐渐吃惊起来。
看见她吃惊的神情,他期待地、缓缓地微笑起来,如果不是隔着屏幕,林乐然希望她能摸摸他,他做得很好对不对?
应该被奖励的。
“你要上岸了?”陈墨然说,微微皱眉,“到底被谁包了,能不能说?要是涉及隐私不能说的话就算……”
“我没有被人包!从来也没有!”林乐然大声打断,气得紧咬牙关,不顾陈墨然没说完的话,直接挂断视频,把手机甩到一边,他失望极了。
铃声立刻响起来,林乐然的挣扎维持了两秒钟失败,手指向前抓着,还是拿起手机,这次是语音,陈墨然轻声细语地哄他,细碎而温柔:“误会你了,我道歉,乐乐,别生气了。”
“嗯。”他声音闷闷地说,“我接受。”
也不怪她,当然不怪她,谁让他一向如此,也时常自嘲和玩笑,自己浸泡在光怪陆离之中,又怎么能怪别人带着有色眼镜,他是不断向下坠落的水流,要想奋力向上,哪有那么容易,可是这是他好不容易走出的第一步,等了一天,原本只想让她夸上一句而已。
陈墨然解释起来,她这边的确情况太多,工作上忙了整天,下班后又要应付黛西和苏言,回家和姐姐打了好久的电话,这么晚了,她还惦记着说他白天要帮忙的留言。
应该要体谅和知足的,原本该是这样,可是林乐然忍不住数了数,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
“你想换个工作,这很好呀,要我帮你什么?我都可以的。”电话那头的温柔嗓音轻轻催促着,“乐然,说呀?”
“太晚了,明天再说。”林乐然轻声笑了笑,弯起嘴角挂上一副甜笑是他再熟练不过的表情和动作,嗓音和语调也一定能让人听不出破绽,他又说,“快睡吧,被你吵醒,我困死了。”
“好,晚安。”
“晚安。”
其实是担心林乐然的,但转念一想,大半夜的,他躺在自己床上睡觉能有什么事,何况今天纷杂烦扰,陈墨然也实在累极,眼睛刚刚合上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不安稳,梦做的支离破碎,梦中交错闪过好多人的脸,都沉默的没有声音。
她努力一一辨认,却谁都认不出来。
你们是谁?
我又是谁?
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陈墨然难得迟到了半小时,急匆匆地在工位坐下,先是猛灌了一杯咖啡,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遍今天要理清楚的关系。
陆为、余潇潇、易礼文,这一系列都是连锁反应,就像一张密网,即使只是抽掉一根丝线,格局和花纹都会截然不同。
她要处理得尽量平稳,尽量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