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高的放学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十月的天,暗的比之前要早。
温念抿紧了唇,一字没吭。
刘祺说的那场考试,温念记得比谁都清楚,考试刚开始十分钟,便有老师带着教导主任呼啦啦地进来。
据说是接到举报,有人在钢笔里带了小抄。
然后老师把她喊了出去,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又把她的笔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查到,意味深长地警告了她几句,才把她放回去。
回到教室后,考试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而这事也发酵的很快,最后连温儒林和宋青素都知道了。
那场考试她不仅题目没写完,还被宋青素当着所有老师的面狠狠骂了一顿。
看着对面的刘祺,温念平静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顾西征回来了,”刘祺突然换了话题,紧接着说,“你可以去问他。”
听到这,温念僵了下:“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查出来的,”刘祺叹息,“他见你傻乎乎的,一颗心都掏给人家了,压根没敢跟你说。”
停顿。
须臾后,刘祺一双眸子沉到不见底:“你以为你和卢倩倩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就会把你们当成朋友了?她在你们身上见到了一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你以为她不会心理失衡吗?”
“那又怎么样,”温念不耐烦地说,“人死债销,你这样不停地诋毁她,又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说,”刘祺语速很慢,“谁没做过错事啊,所有人都能得到原谅,凭什么我不可以。”
她眼圈红通通的:“我真的很喜欢温响。”
她要是能提前知道温响是温念的哥哥,她一定不会跟温念作对,一定不会当着温念的面去欺负别人。
温念恶心至极,她从书包里摸出钱包,掏了张纸钞放到桌上,付那杯柠檬水的钱。
然后,她拎着书包起身:“乌鸦长了黑色的羽毛,便认为全世界的鸟都应该跟它一样黑。”
“原本我不打算管温响和你的事,”温念淡淡说,“但现在不了,我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一天,你别想进温家的门。”
“还有,”临走时,温念又看了她一眼,“做没做过错事,有意还是无意,事后有没有愧疚,有没有补偿和道歉,所能取得的谅解也都是不一样的,若依依真做了那事,那我已经原谅她了。”
刘祺红着眼,不解地看她。
温念鼻子一酸:“她死那天,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三句对不起——”
“我原谅她了。”
-
回到斯林小区时,已经将近十点,温念没坐公交,一路步行回来。
十月的夜风稍凉,道路两边种满了桂花,那浓郁的香扑到鼻间,闷的人喘不过气。
天泉的治安一直全国有名,哪怕半夜在外面也没什么好怕的。
出了电梯,温念还没走到门前,隔壁的门便打开了。
顾西征穿了身家居服,脚上是跟她同款的白色拖鞋,少年表情平静,淡淡看着她:“怎么回来这么晚?”
“有事,”温念没抬头,脑袋稍稍低着,兀自走到门前按密码,“耽误了一会。”
天气越来越凉爽,温念没扎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两侧头发遮住脸颊,让人看不见她的模样。
顾西征顿了一秒,随后迈着长腿上前,伸手扣住她按密码的手腕:“怎么了?”
“......”温念轻轻摇头,抽了抽手,“我困了。”
像是不相信,顾西征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低头看她:“分手了?”
“......”
听到这话,温念懵了两秒,随后想到她昨晚上答应温响今天会跟那个压根没有的对象说分手。
正好加上她现在心情不好,那联想到一起,也是正常。
“饿不饿,”以为她不想说,顾西征换了话题,“刚煲了汤,去喝一碗,嗯?”
温念鼻子酸的难受,这股难受渐渐钻到眼周,积累了一路的眼泪,在此刻,像是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砸落。
她眼泪珠子断了线一般,顾西征身体僵了下,嗓音也压着哑:“这么喜欢啊?”
温念肩膀轻颤了下,忍不住抽泣了声。
“......”顾西征嘴角抿直,身体僵的像块雕塑,好半晌,他弯腰,“那我去帮你求求情,让你哥同意,行吗?”
“顾西征,”温念抹了把眼泪,“你那时候跟我说,让我好好学习,到大学了再跟朋友玩,是想提醒我离骆依依远点吗?”
“......”
这话题来得太过突然,顾西征顿了好几秒,搞不清楚怎么说到这件事上了。
当时他说的太过隐晦,温念还傻乎乎地问他:“你是嫌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事又被她提起来了。
走廊里的感应灯灭了,顾西征握着她的手腕没松,牵着往自己家走:“进来说。”
黑暗中,温念轻声抽泣了下,感应灯亮了,她跟着少年往隔壁走。
进了门,顾西征半蹲下来,从鞋柜里拿出她的拖鞋,伸手帮她把鞋带解了,又握着她脚踝:“抬脚。”
温念边掉眼泪,边抬脚。
帮她换好了鞋,顾西征起身,让她到沙发上坐着,随后他去倒了杯水端给她。
温念没接,只低着脑袋,眼泪掉个不停。
默了两秒,顾西征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又半蹲到她面前,见她哭到止不住,声音无奈许多:“不哭了,嗯?”
“依依死的那天,她打电话给我,”温念断断续续地说,“她说,她撑不下去了,她对不起我,对不起倩倩,我当时很害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打消那种想法,我想,我要是会说话一点,哪怕能让她犹豫几秒,那结果是不是就能改变。”
她鼻尖红通通的,说话都已经带上鼻音。
顾西征耐心听着,曲着拇指,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她要是因为作弊这事,”温念红着眼看他,“我原谅她了,我会原谅她的。”
“温念,”顾西征打断她的话,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她不仅是因为这事,她抑郁病发。”
温念抽泣了声:“顾西征,我能趴你身上哭吗。”
“......”像是被这个要求惊到,顾西征僵在那里,没立刻应她,顿了几秒,他抿抿唇,伸手搂住她的肩,压进自己怀里,“哭吧。”
少年肩膀宽阔,胸膛坚硬结实,体温也稍热,温念不客气地趴在他怀里,眼泪也抹在他衣服上。
顾西征的手掌上移,稍稍用力摩挲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带着哄意。
半晌,怀里的姑娘哭声渐止,顾西征的衣服湿了一片,他脑袋稍侧了些方向,嘴唇贴着她的发丝,低声问:“饿不饿?”
温念有点困:“不饿。”
“喝半碗汤,”顾西征把她推开两分,“然后睡觉,行吗?”
温念点头。
她脸上还有泪痕,整个人都可怜巴巴的,顾西征又用指腹蹭掉她腮上的湿痕,随即不着痕迹地收了手:“去餐厅。”
餐桌的隔热垫上摆了个汤锅,还冒着氤氲热气。
少年拿着勺子装了两碗,把其中一碗递到温念面前。
看着那碗汤,温念轻吸了下鼻子,闷声问:“什么汤?”
顾西征坐在她对面:“虫草花。”
温念拿勺子尝了一口,又瓮声问:“你放生姜了?”
“......”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不喜欢生姜,顾西征默了默,解释说,“天冷了,就放了两片,喝掉,嗯?”
温念不喜欢生姜的味道,又不好意思再挑剔,喝药一样的又喝了两勺。
怕自己喝不完,再白费了别人的苦心,温念抬头看着顾西征,刚哭过的眼睛雾蒙蒙的,带了些可怜。
“......”顿了两秒,顾西征无奈,“碗里的喝掉,以后不放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