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路上,谌洲侧眸看向童雀,她抿着唇,表情透着点淡漠不耐。

但到了医院,从挂号到拿药,她没让他多跑一步,都是自己去。

护士上药的时候,童雀转身走了,谌洲转头张望,想起身去追,被护士拦下。

没一会儿,他心里的不安成了真。

童雀给他发了条短信,很简洁:“费用我交了。”

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连面对面的道别都不给谌洲。

谌洲的心又沉沉落下,好像在海面上漂泊无处去的小窗,孤苦飘零。

童雀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没有再回来消息的屏幕,慢慢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到了咖啡厅,吴茜一杯咖啡已经见了底。

童雀刚坐下,就听她说:“柠柠,你真的觉得不拍了?不过就是投资人的问题,你这么放弃,多可惜啊。”

送到口中的咖啡莫名苦涩,童雀抿了口:“不可惜,我不想要别人施舍给我的东西,尤其是他。”

吴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她态度很坚定,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迟早会有人发现你的才能的。”

童雀笑笑,搁下杯子的时候,手机却一震。

屏幕上跳出来条消息:“你在哪儿,我能去接你吗?”


第四十三章


和吴茜告别之后,童雀又去了唐母家一趟。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间滑到屏幕上,点开了信息框。

是和谌洲的信息框。

最后一句是她发的:“不用。”

之后谌洲就没再发消息来。

童雀是真的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睡到半夜,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把童雀给吵醒了。

她皱着眉去看,屏幕上赫然谌洲的名字。

童雀没犹豫直接按断,但没过几秒,又打来。

重复了两三次,她终于还是接起,语气很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

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谌洲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是酒吧的酒保,你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一下?”

童雀眉心更紧:“我不是他妻子。”

酒保很诧异地啊了一声:“可是……这位先生给您备注的,就是妻子呀?女士,我们要打烊了,还是麻烦您来一下吧。”

说完,没再等她说话,酒保就挂断了电话。

童雀的头顿时就疼了起来。

深更半夜,她也不可能去打扰顾父顾母去接谌洲。

纠结了半天,童雀还是起身收拾了下出门。

到了酒吧,就看见喝得烂醉的谌洲趴在沙发上。

童雀走过去晃了晃他:“谌洲,醒醒!”

谌洲觉得喉咙痛,手背痛,手腕痛,心口更痛,听见童雀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幻觉。

她怎么会来,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可是一抬头,眼前真的出现了童雀的脸。

顾不上分辨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谌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醉醺醺地低声呢喃:“柠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童雀浑身一僵,被他握住的皮肤好像被烫到,她想抽回手,可谌洲握得太紧。

没办法,只能拜托两个酒保帮着把他扶上出租车。

坐在后座上,谌洲的头沉沉地靠在童雀的肩膀上,他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喝醉了也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

童雀偏开头,可怎么样都不能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想她?想她什么?

他还嫌没让她更痛苦?

到了别墅,谌洲稍微清醒了点,至少可以扶着童雀走路了。

将人送到门口,童雀不动了:“自己开门进去。”

谌洲却不肯。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你去哪儿?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柠柠,你要去哪儿?”

童雀最后的一点耐心消耗光了。

她重重挣开他的手,语气更重:“谌洲,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谌洲没了依附,身子晃晃悠悠地就往一边倒。

童雀也不管,就那样看着他靠着门瘫坐在地。

他颓废地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柠柠,这是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你,里面好空旷,好冷……”

童雀心脏狠狠一跳,她攥紧手心,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喝多了,他说的都是醉话。

僵持了片刻,她压下心底的异样,弯下腰去拉他:“谌洲,你站起来,我要走了。”

可谌洲手腕一转,却是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往下一拉。

童雀没防备,跌在他怀中。

他另一只手熟稔地覆上她的后脑,两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在脸颊上暧昧地萦绕。

还没来得及反应,童雀的唇便被谌洲吻住——


第四十四章


童雀被谌洲的手臂紧紧箍在怀中,一点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在她的腰侧徘徊抚弄,她下意识掐紧他肩膀,指尖微微发红,

呼吸被剥夺,童雀脸色酡红,胸口微微起伏。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意识倏地清醒,童雀贝齿咬下口中不属于自己的舌头。

谌洲吃痛,终于松开了她。

童雀连连后退,两人身体分开,中间一大块空处。

突然消失的温软让谌洲怔了怔,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才发现此时似乎不是他的梦。

唐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人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童雀在片刻中整理好乱掉的情绪,站起身抬步就要走。

谌洲愣愣地看着她,踉跄地爬起去拉她:“柠柠……”

他只记得自己在酒吧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但现在看来,是她去接了自己。

童雀把他的手拨开,面无表情:“喝醉了?我看你清醒的很,演技不错,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谌洲心慌起来:“不是,我真的喝醉了,我刚才以为……”那是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接近你。

但童雀却漠然地打断了他:“谌洲,你在期待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话,说你想我,我就会信吧?”

“我真的不想提起,但我得提醒你,当初是你要和苏雅在一起的。现在分开几个月,你倒是说得出口你想我。”

“我都放过你,让你去找自己的幸福了,你现在搞这些是干什么?”

谌洲蹙着眉,神情受伤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柠柠,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童雀的目光停在他脸上许久,突然觉得很好笑:“算了。”

她说完就走,听见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停下,声音好像是用力克制过后才发出来的:“你别过来。”

谌洲真的停下,很担忧地看着她:“柠柠?”

他感觉正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般的绝望,从黑暗中朝自己蔓延,像潮水。

只听童雀嗓音轻微发抖:“我宁愿你和苏雅在一起。”

她宁愿眼看着谌洲和别人相爱结婚,宁愿这辈子都不和他再有联系,也不想在今晚,在刚才,知道谌洲还备注她为妻子,听他喝醉了说他好想她,家里好冷。

怎么会有人在那样决绝地提出离婚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想我,你只是愧疚。”

谌洲僵直地站在原地,像是挨了一巴掌,面色苍白:“不是你想的这样,当初我是有原因的。”

童雀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冷声道:“别找理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再不想见到你。”

“谌洲,别让我恨你。”

没再停留,童雀大步走出去,像是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无法挣脱。

谌洲没再追上去,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喊她一句。

直到再看不见童雀的身影,他颓废地瘫坐在地,双手捂面,嗓子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他只明白,迟来的表白是利刃。

除了伤人,一无是处。


第四十五章


童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她又一次梦见曾经的梦。

火光冲天,将错彩缕金、雍容华贵的皇宫变成了地狱。

那个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一把推开公主:“柠柠,父皇不能再护着你了,快走!”

两国之争,成王败寇,他一介帝王输得起。

可他能输了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丧命。

柠柠跌入身后阿衍的怀中,发出悲痛的一声:“不,父皇!”

皇帝紧紧盯着阿衍:“柠柠就交给你了,你要护好她。”

阿衍重重点头,一把打横抱起柠柠,不顾她的挣扎和喊叫,将她带离了即将被敌军冲破的宫殿。

一路逃出皇宫,阿衍将柠柠带到了宫外隐蔽的密林中,眼前倏地出现辆马车。

他把她扶上去,自己却不动,语速极快地交代:“公主,这些都是皇上让我为你准备的,里面有足够的盘缠,你一路向北,到了沧州,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柠柠抓住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你不走?”

阿衍一怔,缓缓垂下眼眸:“是,我不走。”

“为何?我父皇方才还叫你护好我!”柠柠浑身一颤,眼眶顿时就红起。

不等他答,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柠柠愣住:“樱儿?你怎么在这?”

樱儿走近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奴婢参见公主。”

而随即,阿衍竟也跪下俯首:“公主,我与樱儿两情相悦,如今南国已亡,你我二人婚约也可作废,还请公主成全。”

柠柠瞠目结舌,满眼惊愕,原本含着的眼泪再也掉不下来。

她的国灭了,她的父皇死于敌军刀下,如今她身边只有他,他竟也要离她而去?

望着面前两人至死不渝的模样,柠柠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今日,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

阿衍僵住,却是再次叩首:“公主,您必须要启程了。”

柠柠眼睫轻颤,看着他的目光中只剩最后一丝希冀。

“我只问你一句,阿衍,你可曾……爱过我?”

树叶沙沙作响,寂静中,阿衍声音淡漠。

“不曾。”

——

童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脸上满是冰凉的泪痕。

她抬手抹去,心口处的疼痛感好久才缓缓消散。

分明只是个梦,但那种真实的感觉仿佛身临其境。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语气,就连他不爱她都一模一样。

童雀洗完脸对着镜子照,除了眼睛有点肿,其他都还好。

刚洗漱好,门被敲响,沈寻做好了早饭让她去吃。

坐在餐桌前,童雀刚拿起勺子,沈骆从房间中走出来看了她一眼。

“柠柠姐,你没睡好啊?”

她手顿了下,将粥送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沈寻看到她眼下的乌青,没说什么,把刚煎好的鸡蛋放在她手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吴茜把我的小说放到网上去了,说不用我管,直接写下一本就行。”童雀吹了吹粥。

“也不错。”沈寻点点头。

吃完早饭,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顾母的备注,童雀莫名心里有些不安。

接起,顾母疲惫的声音传来。

“柠柠,阿衍住院了。”


第四十六章


童雀攥着电话的手机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顾母叹了口气:“他……他最近过得很不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低血糖加上胃痛,直接就倒下了。”

过得很不好?

童雀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她去找他对峙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就已经很不好。

但当时天色太暗,她在气头上,没去确认。

沉默了片刻,童雀淡声说:“既然这样,伯母就让他好好治疗,多听医生的话,也别让他乱喝酒了。”

顾母很明显地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柠柠,你不能来看看他吗?”

童雀掐住手心,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伯母,我还有事……而且我也不是医生,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顾母久久说不出话来。

童雀不确定谌洲有没有把所有事情都给她讲,但毕竟自己也欺骗了顾母,心里总归是有些愧疚。

她怕再说下去,会碍于顾母的面子而去医院看谌洲。

便匆匆说了句:“伯母我要去忙了,改天去看望您。”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边,医院。

顾母将手机轻轻搁在桌上,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谌洲:“都听到了?”

谌洲双眼失神地沉默了好久,才沙哑着说:“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就搞成这样的呢?”顾母眉心深皱不解,“柠柠那孩子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现在竟然连看看你都不肯。”

谌洲敛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在吊水的安眠效用下,谌洲渐渐睡去。

他梦见了上次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公主手拉缰绳坐于马上,神色在听到那句“不曾”之后如同结了冰霜。

她深吸口气,别开眼:“我明了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阿衍起身,送上一把匕首:“公主,保护好自己,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柠柠拿起匕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一言不发,驾马离去。

直到在看不见她的背影,婢女樱儿才从地上起身:“驸马这是何必?您该和公主一同离开。”

阿衍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

“我不能走。”

敌军攻城,必要斩草除根,寻不到公主的身影他们定会追来。

耳边传来远处马蹄踩地的声音,空气一瞬剑拔弩张。

铛的一声,阿衍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眼前闪过:“樱儿,你逃吧,不要白白丧命于此。”

而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便足够了。

护她,本就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再也无法护她一世了。

……

看着侍卫倒在血泊之中,谌洲以为这个梦就该这样结束了。

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只见柠柠驾马离开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拿出那把匕首,神色逐渐痛苦。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谌洲浑身一震:“不……”


第四十七章


谌洲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本能地做起深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一幕。

为什么……她会选择死?

而又是为什么,那么巧,她死在了二十八岁?

童雀从前就做过这个梦,是不是她也梦见了自己死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很多断断续续的东西好似可以连成一条线,但是还不明显。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