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他像是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童雀刚才说了什么?
“谌洲,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胸口彻底空了,严重的坠落感,有什么沉到了底。
谌洲喉咙滚动,皱起眉,半晌才喘出一口气。
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学校的事晚归,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后发现童雀守在自己身边,他的头在她的腿上。
童雀摸摸他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等下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谌洲脸上一片凉意,他伸手去摸,全是眼泪。
原来……他真的失去了一切。
第三十九章
谌洲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被顾母叫回了家中。
进门时父母在吃午饭,他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顾母搁下筷子问:“阿衍,你这几天……还好吗?”
谌洲刚要开口,顾父看了顾母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
“我挺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顾母眼中的担心怎么都遮不住。
怕她再说什么,顾父让她上了楼,然后喝了口茶慢慢说:“阿衍,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你妈一直为你忧心,你这么大了,不是不懂事。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谌洲垂着眼,好久没回话。
他盯着桌上那盘虾仁滑蛋,想起那是童雀最喜欢吃的菜,她做的也很好,每次都不会让鸡蛋烧焦。
“我只想把亏欠柠柠的弥补给她,用什么方式都行。”
顾父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柠柠那孩子,不一定会接受,你还能硬给吗?”
谌洲仿佛被卡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是啊,她不接受,他还能强迫她收下吗?
沉默半晌,顾父叹了口气:“和柠柠好好淡淡,别再让你妈担心,至于……哎,你自己看着办。”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父子俩清楚的很。
谌洲起身拉开椅子,朝顾父点了下头:“我知道,爸。您放心,多照顾好我妈。”
离开老宅,站在门口,谌洲却觉得迷茫。
好好谈谈?他和童雀……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谈了吗?
另一边,童雀从剧组走出来,坐上停在路边的车。
沈寻转头看她,微微凝着眉:“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童雀淡声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是他安排的,我宁愿不拍这个电影。”
昨天在回家之后,她就告诉了沈寻和沈骆,她和谌洲摊牌的事情。
听完,沈骆就激动地欢呼:“太好了柠柠姐,我就说你刚开始就该这样做,还给了谌洲纠缠你这么久的机会,太不值得了。”
今天童雀就去和吴茜还有导演说清楚,这个剧本不拍了。
不是靠自己拿到的东西,她不要。
沈寻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安慰:“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晚上沈骆生日,你开心点。”
童雀点了点头,没说话。
晚上到餐厅,沈骆在小蛋糕被送上来后就真诚地看向童雀:“柠柠姐,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充满爱的新生活!”
“那个渣男背叛了你不要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说着,他看了沈寻一眼,“是吧哥?”
沈寻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没有下一个生日。”
一顿晚饭吃完,沈骆喝多了。
他觉得童雀和谌洲彻底摊牌之后,那最有机会的人就是沈寻了。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三人打了辆车回家,沈骆烂泥似的挂在沈寻身上。
童雀低头在包里找钥匙,一抬头,看见有个人站在楼底下。
是谌洲。
第四十章
童雀也喝了点酒,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谌洲又来干什么。
正迷茫着,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喊:“谌洲!”
耳边刮过一阵风,沈骆从她身旁蹿了过去,一把揪住谌洲的衣领就把人按在了树上。
童雀还没来得及制止,有一道身影上了前,是沈寻。
沈骆被沈寻拉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挥舞拳头:“你又来干什么?柠柠姐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懂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啊?”
谌洲却没理他,连衣领都没整理,穿过沈骆的肩膀看向童雀,喉结动了动。
“柠柠。”
这一声却让沈骆再次大喊:“你不许喊她!你走!你不许打扰她!”
童雀终于回过神,上前拦在谌洲面前,对沈寻说:“带小骆走,他喝多了。”
沈寻面色凝重,没有回应,而是看了眼谌洲。
童雀明白他的担忧,轻声说:“没事,我和他说两句就回去。”
沈骆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柠柠姐,你还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忘了你被抑郁症困扰的每天有多么难熬了吗?”
“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你当初为什么就临阵脱逃,不真的忘了他?!”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难过的那些日子,他却在跟那个小三在一起!你得到什么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就能买你十几年的青春吗?”
沈骆说到最后喘粗气,沈寻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但是沈寻的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排斥谌洲,厌恶他做过的一切。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童雀没回头看谌洲的表情。
他不爱䧇璍你。
这句话被沈骆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她竟觉得解脱。
童雀把钥匙递给沈寻:“带他先回去吧,我很快。”
沈寻没再坚持,点了头弯腰把沈骆扛在肩上,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童雀有些疲惫地看过去:“你又来干什么?”
谌洲微怔着,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骆的话好像还在回响,关于那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比如她因为抑郁症失眠,比如她在想忘记他时临时改了主意。
当这些闻所未闻的真相一股脑冲破时间摆在眼前,谌洲唯一想到的是,他太失败了。
他曾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童雀好,结果竟找不出一个是真的为她好的决定。
“我……”声音哑得不能听,谌洲咽了咽嗓子,才勉强继续说道,“我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童雀别开眼,不想去看他。
她已经决定抽离,就不会再为这个人生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有点难过,自己竟然真的能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光。
而她曾经对谌洲那样滚烫坚韧的爱情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赠,她似乎也永久地失去了这样爱一个人的能力。
童雀失去了从前的自己。
所以说爱是一场大病,得不到治愈,就注定要用惨痛的代价来结束。
“柠柠。”谌洲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色,“我不知道你……”
“都过去了。”童雀淡淡打断他,“我们,放过彼此吧。”
第四十一章
说完,童雀转身就要走。
谌洲却很快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等一下。”
“等什么?”童雀回过头,没挣扎,但那眼神却已经是决绝地将两人隔离在千百里之外,“谌洲,我和你没话说,一句都没有。”
她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上楼,沈寻家的门没关。
沈骆正躺在沈寻的腿上,嘴里嘟囔:“渣男,还敢来找柠柠姐……他怎么那么厚脸皮?”
童雀走进去:“小骆没事吧?”
沈寻摇摇头:“没事,就是喝多了。”
听见声音,沈骆怔怔地睁开眼,鼻子有点红:“柠柠姐,我刚才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童雀喉间一梗,“你说的没错。”
“那就好。”沈骆闭上眼,睡了过去。
童雀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会儿,沈寻把沈骆送回房间,走出来看向她:“他以后还会来。”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童雀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露不出一点笑。
“来就来吧,反正我的态度很坚定。”
沈寻目光熠熠:“如果你不喜欢,或许离开这里会更好。”
童雀这次笑了,笑得很苦涩:“我能去哪里呢?”
说完,她转身走出门,回了自己的家。
沈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童雀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羡慕谌洲,至少谌洲得到过她的爱,而他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夜,没有人是快乐的。
童雀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但这一个晚上,她又失眠了。
那种寒气蔓延到每一处骨头缝的感觉真的会要了人的命。
她死里求生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好多次,她痛的不惜伤害自己,如果不是沈寻和沈骆的陪伴,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被救回来的那天,童雀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她开始配合沈寻的治疗,每一次的药都按时按量的吃。
她挺过来了,也是重生。
童雀看着夜空中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月亮,拢了拢被子。
夏天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了?
隔天上午,童雀接到了吴茜的电话,一定要见面和她谈谈。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刚下楼就被吓了一跳——谌洲还站在那棵树下。
他的衣领还留着被沈骆攥住后的褶皱,眼眶下一小片青黑,头发也是乱的。
很明显,他站了一夜,根本没走。
昨晚沈骆朝谌洲破口大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童雀有些头疼,两秒钟做好决定,假装没看到转身就走。
谌洲毫不意外的追上来,伸手拉出她的手腕。
童雀被他冰冷的手冻的颤了下。
“松手。”她挣扎了下,没挣脱,淡淡地看向谌洲。
谌洲怔了片刻,把手松开了。
童雀抬腿又要走,谌洲却叫住她,声音低哑:“柠柠。”
她回过头,皱着眉。
谌洲眼中写满了受伤,那样子谁看了都要心疼。
“柠柠,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第四十二章
谌洲垂着眼,看着童雀的手,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别这样?什么样?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童雀敛着眉,很奇怪地看着他,“难道要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和你做朋友?”
“不是。”谌洲下意识否认,可又再说不出什么。
等半天等不出句话,童雀收回目光:“既然不是,就是陌生人。谌洲,话说了太多遍是会累的。麻烦你不要再来了,再见。”
她说完就走,态度疏离毫不留恋。
谌洲第一次发现原来“麻烦你”、“再见”这些礼节性的词也这么刺耳,尤其是从童雀的嘴里说出来时。
犹豫了下,他抬步跟上童雀。
童雀知道谌洲在身后,脚下步伐不禁加快。
出了小区有一家早餐店,这个时间刚好是客流量爆满的时候,里面人坐不下,有人端着面汤碗挤出来。
童雀心不在焉,没注意到眼前的状况,和那人撞了上去。
那人哎呀一声,手一歪,整碗滚烫的面倒下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但眨眼间,一只手迅速从童雀身后伸过来,将她整个人往后拉。
滚烫的面汤最后只溅了几滴在她的衣服上,她一低头,谌洲的手一瞬间烫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
谌洲垂眼看着正抽了纸巾给他擦手的童雀,摇了摇头:“没事,是我们没注意。”
童雀默不作声地把纸巾扔进纸篓,才抬眸:“去医院看一下。”
尽管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至少是关心。
就像刚才她擦完之后用自己稍凉一些的手背贴了下他的手,很习惯的动作,让谌洲的心底涌上些暖意。
沉默了会儿,童雀还是坚持:“我陪你去医院,上点药。”
毕竟他是为了她当下来的,就算是个陌生人,也得感谢。
谌洲这次没拒绝,似乎有些乖巧地应下:“好。”
打了电话给吴茜说了声之后,童雀和谌洲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