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沫的脸上泪水不知不觉爬满，她闭了闭眼。

“嫣儿，你糊涂呀！如今天下大乱，爹虽势大，却已年老。若他知道我这病因何而起，定会为我讨回公道，可大帅如今势力正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若爹爹出事，你要我如何自处？”

嫣儿听后满是后悔：“小姐，我错了。”

沈嘉沫支撑着从床上起来：“你来给我上妆。”

如今只有先骗过父亲了。

……

今日的帅府，格外热闹。

偌大门前，站满了阮家的亲信，从席帅府一直排到了大厅里。

那仗势吓得奶娘妈坐在正位上根本不敢说话，只能诺诺的看着阮长延坐在厅里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直到陆泽洲过来，她才两腿一软，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出什么掉脑袋的事情了？”

“您别怕，岳父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陆泽洲笑着看了阮长延一眼，安抚着奶娘。

正说着，阮长延却冷着一张脸道：“听说我女儿病了，她人在哪儿？”

阮长延收到书信，揣着担忧连赶了三天过来，只想快点见到他的长女。

“岳父，方才我已经通知知夏，她收拾一下就会过来。”陆泽洲道。

“见自己爹爹有何收拾的，我亲自去见她。”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往后院过去。

这时沈嘉沫一身橙色洋裙，走了进来：“爹。”

此刻，她脸上施着精致的妆容，将身上的疲态暂时掩盖。

她本就长得漂亮，病色盖住，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散落肩头，那模样看的陆泽洲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阮大帅许久没有看到自己女儿，冷硬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他几步朝着沈嘉沫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她：“知夏，你怎么这么瘦了？”

沈嘉沫看着父亲花白的发，鼻尖有些酸涩。

她强忍着心里的委屈，笑着道：“爹，你以前不还嫌弃女儿胖吗？”

阮大帅大笑着：“傻丫头，做爹的哪儿有嫌弃女儿的？”

沈嘉沫喉咙一涩，她克制着自己心头的痛楚，扶着父亲坐下。

陆泽洲这时走上前，大手揽过沈嘉沫的腰肢，发现她的腰瘦的异常，仿佛他一只手就可以掐住。

他眸色不由一紧，而后道：“岳父，是我没照顾好知夏，以后我定会加倍疼爱她。”

沈嘉沫感受着他片刻得柔情，即使知道他是在敷衍父亲，她也是甘之如饴。

“知夏是你妻子，你当然该好好照顾她。”

阮大帅说完，又看向女儿：“你写信说病了，爹特地给你带了最好的军医来，赶快，让他给你看看！”

沈嘉沫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侧得那只手收紧了几分，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却不敢改。

“夫人，你病了，我怎么不知道？”陆泽洲低头看着她，关切地眼神中藏着警告。

沈嘉沫对上他的目光，贪婪着这一刻他的假装。

他既不肯真正爱她一次，她何不借着这一瞬，也体会一下夫妻之情。

“我怕大帅担心，才没有告知大帅。”她涩然一笑。

陆泽洲没想到她会承认，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沈嘉沫胸腔像是被人撕开一般，疼痛难耐，她眼底夹着泪，看向父亲：“其实是思念父亲的心病，如今父亲来了，女儿看见你，病就没了。”

陆泽洲的手紧松了些：“夫人若想家，我陪你回去便是，何须岳父千里迢迢跑来。”

沈嘉沫凄凉一笑：“是我劳师动众了。”

阮长延听此，又见陆泽洲如此关心女儿，这才放心。

“胡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折腾，我带着几千兵马顺势而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阮老又要和谁去争地盘了呢。”

阮大帅嘴上这么说，眼底却全是宠溺之意。

“爹说的极是，你带着兵过来，周围的势力是必不安，不如你在府邸吃顿饭，然后先回去，过几日我和靳南回来看您。”

几番委屈印在心头，看着越发苍老的父亲，沈嘉沫一阵苦楚。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在见爹一面，可现在她不得不让父亲离开。

嫣儿未在信里提及周若水的，若是爹待在这里得知阮靳南娶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年少时她便最让爹忧心，如今爹老了，她又怎能事事依靠他？

“你这丫头，爹刚来，你就催爹离开，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算了，你娘知道你病了，担心的很，我早点回去告诉她你没事，这会儿她指不定在家里哭着呢。”

沈嘉沫听着父亲的叨唠，眼底一片潮湿。

对不起，爹，娘。

女儿不孝，不能照顾二老，还让你们担忧。

她强忍着眼底的泪水，扭过头，眼眶红了一片。

……

临行前，送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阮长延骑着高头大马，矍铄地目光看着陆泽洲一字一句道：“我阮家的女儿，就是天王老子要她苦，都不行。如果让我知道，你亏待她，就是要了我这条老命，我都不会饶了你。”

啪啪——

几声木仓响，鸟雀落地。

烟雾缭绕之下，阮长延看了沈嘉沫几眼，这才跨马离开。

阮长廷的背影消失在尽头，陆泽洲厌恶地松开了沈嘉沫的手。

回去的路上，大雪飘飘而下。

沈嘉沫用尽力气，才能紧跟他身后。

陆泽洲没有看身后吃力的女人，他轻笑着：“是不是很失落，没能给你爹告状？”

沈嘉沫胸口不知为何刺痛，一大口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她慌忙拿着手帕擦拭，暗黄色的帕子被染的鲜红。

“我从未想给爹告状。”她嘴里一口口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沈嘉沫的眼底满是惊恐，却不敢喊走在前面的男人。

她好怕……

她是要死了吗？

沿路的积雪，洒满了一片片的红。

“你以为你的手段我不清楚？”

沈嘉沫听着他的声音，瞧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一片模糊，她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靳南，我爹离开前，他答应我借你三千兵力，助你攻下北城……可我担心……”

沈嘉沫捂着剧痛的胸口，再也跟不上陆泽洲，她慢慢地跪在雪地里。

“担心你出事……刀剑无眼，我盼你……平平安安……”

身后女人的声音忽然断断续续的，越来越轻，直至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