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对面悄无声息。
许久没得到答案的庄非鸢拿下手机一看。
不知何时,手机竟已没电自动关机。
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困意袭来,庄非鸢脑海中一片混沌,已经无法再思考。
她挣扎着吃了药,上床,闭上眼睛。
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
再次睁开眼,是被巨大的门铃声惊醒。
她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安森冲进来:“我的祖宗,你怎么手机也不开?出事了!我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
庄非鸢慢慢开口:“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安森这才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余光瞥见她手上的伤痕,他皱起眉:“你又发病了?”
庄非鸢岔开话题:“出什么事了?”
安森拿出手机点出一个视频:“你刚出道时说的话被人恶意剪辑了。”
视频里,一张稚嫩青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是二十岁的庄非鸢。
她将几个女孩子推入泥塘中。3
镜头一转,她干干净净笑容灿烂:“要赚钱,就只能这样啊!”
视频下面的评论皆是讨伐。ɹp
“原来庄非鸢竟然是这种人,戾气好重好恶毒。”
“枉我还以为发现了宝藏歌手,原来这么不折手段,只向钱看!”
“我就说怎么突然复出,是因为早年赚的钱花光,嫁入豪门的梦也碎了,又出来捞金吧?”
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评论源源不断增加。
庄非鸢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节目开头,主持人问她:“明明是一个歌手,总是上这种综艺图什么?”
她的回答是:“音乐这条路很难走,只能赚了钱才能养梦,要赚钱就只能这样。”
当年的综艺玩得大,百无禁忌。
她努力按照规则玩游戏,比掉入泥坑这种事还狼狈的场景多了去了,玩到自己一身伤也从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现在这么剪辑,倒像是她在欺负别人。
庄非鸢叹了口气:“把完整视频放上去就行。”
安森叹了口气:“已经放上去了,但是……”
他又点开另一条视频,一个妆容妖艳的女子对着采访的记者道:“庄非鸢啊,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当年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跟公司毁约转行当演员,谁让我没她有手段,攀不上贵人。”
话里话外,都透露庄非鸢找金主,还迫害同期艺人。
安森脸色黑沉:“当年明明是她自己勾搭周何失败,又跟公司新签的新人闹出三角恋公司才解约,现在可真会颠倒黑白。”
饶是庄非鸢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些年,见多了腌臜事,此刻看见当年好友说出这话,仍觉得齿冷。
安森道:“公司公关部已经在处理,我们去开个会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事情再发酵,就得开发布会了!”
庄非鸢沉默地点头,本就昏沉的头开始抽痛起来。
车子很快到公司门口,庄非鸢刚下车,却有道人影猝不及防地扑过来。
安森眼疾手快地拦住。
下一瞬,那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庄非鸢看清那人,眉便一皱:“妈?”
早已等候多时的无数记者瞬时围上来。
庄母哭声震天:“鸢鸢,妈妈养你这么大,你不给我养老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让人对我动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无数摄像机灯光闪得庄非鸢眼睛生疼,快门声被无限放大,几乎震耳欲聋。
下一瞬,庄非鸢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庄非鸢已经在家里待了五天没出门。
这几天,网上针对庄非鸢的事态依然无法控制。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庄非鸢这个名字已在一夕之间臭不可闻。
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
安森怕她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她的手机。
“阿鸢,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庄非鸢。
但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他不能再让她受刺激。
庄非鸢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
她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森哥,将手机给我吧!今天的电台视频还没发。”
安森有些犹豫:“阿鸢,那个电台,要不还是停了吧?”
庄非鸢的微博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粉占领了。
庄非鸢执拗地看着他。
安森拗不过,无奈地拿出手机。
庄非鸢打开视频录制。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小姑娘的来信。”
“至庄姐姐:我叫王迎娣,今年17岁了,妈妈说读完高中就要我去打工,给弟弟攒以后结婚买房的钱,我不愿意,爸爸就每天打我……
姐姐,我好累,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却要生下我?也许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吧……”
庄非鸢念完信,怔了怔。
才开口:“迎娣,我觉得,人有时候不想活是正常的,但我有一点要说的是,你不能去死。”
“比如我,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高兴我没有死去。”
“你才17岁,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人生之后还会遇见更重要的人和事。”
“活下去,迎娣,当你学会爱自己,你一定会遇见将你视为珍宝的人。”
就在她发送退出的瞬间,手机最上方推送出一条消息。
——【周何郭芸妍共度春宵,恋情终曝光!】
庄非鸢怔愣一瞬,面无表情地按掉了屏幕。
她将手机递回给安森,露出一个真挚地笑:“森哥,谢谢你了!”
安森手机响了又响。
他语带歉意:“阿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庄非鸢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药。”
安森沉默片刻,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将手机还给她。
“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安森离开后,庄非鸢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委顿下来。
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半晌后,对面响起周何低沉沙哑的声音。
“又怎么了?”
庄非鸢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阿何,后天我就三十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她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周何怔住了。8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
“庄非鸢,三十岁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后把你娶回家。”
那时的庄非鸢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你不娶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气里陷入沉默,只余周何身边嘈杂的人声。
庄非鸢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娶我。”
“明天,我会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里等你,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吧!”
旁边不停有人催促,周何压下心中不安,语气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庄非鸢从床头柜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环顾一眼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独自出了门。
夜深,街上仍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庄非鸢戴着墨镜口罩地穿梭于其间,没人认出这就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人潮汹涌。
她踽踽独行。
庄非鸢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转转,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小区。
这是她和周何最早居住的地方。
赚了钱后,他们将这里买了下来。
她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打开灯,里面布满了灰尘,家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