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把耳朵贴到紧闭的铁门上，聂衍没什么动静，倒是黄毛的哭声断断续续。

郑沅也好奇地凑过来。

很快，聂衍拧门出来，坤仪看到他袖管卷起，掌心泛红。

黄毛口鼻流血，被几个小弟架着踉踉跄跄走出调解室。

黄毛满脸阴鸷，却又垂着脑袋，“一小时之内，我会把医药费打进郑小姐的账户。”

郑沅难以置信地说了声“好”。

黄毛他们快要走出派出所的时候，聂衍厉声冷喝：“道歉！”

黄毛立马转过身，咬着牙朝郑沅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郑小姐，是我先动手打了郑腾，请你一定要把我的歉意转达给郑腾。”

郑沅凌乱了。

黄毛几个如鸟兽散。

坤仪伸手在郑沅面前晃了几下，郑沅才回过神来向聂衍道谢。

聂衍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坤仪，“我去车上等你。”

坤仪朝他回了个“OK”的手势，郑沅抚着心口直呼老天爷。

“烟烟，你竟然把锦城最厉害的金牌律师拿下了，厉害！”

“别胡说，萍水相逢而已！”坤仪昧着良心低声道，“聂衍这种男人太高冷，睡几次满足满足虚荣心还可以，真要处起来得累死！”

这时郑沅手机短信响了下，黄毛不光把郑腾的医药费转过来，还多给了一万。

“聂律师帮了这么大的忙，你一定要替我谢谢他。”郑沅笑着捏了下坤仪的脸，“真不行就以身相许！聂律师是高冷了些，但我觉得他的人品总归要比姓周的强。”

“哪壶不开提哪壶。”坤仪瞪了郑沅一眼。

郑沅立马捂嘴，坤仪怕聂衍等急了，与郑沅道了再见。

离聂衍的车还有两米远，坤仪听到聂衍在讲电话。

“顾承昨晚带着狐朋狗友拦截一小姑娘，把人家同学打进医院，还不思悔改去医院闹腾。你要不管，我下次先打折他一条腿······”

声音冷硬，没有任何起伏。

原来黄毛叫顾承。

都是姓聂的，两人指不定什么关系呢！

她竟多情地以为聂衍和她睡出几分香火情了，真是可笑。

两次不行，那就多睡几次。

这朵高岭之花，她摘定了！

坤仪愣了会儿才敲了敲车窗。

坤仪上车时，聂衍已结束通话。

坤仪先替郑沅道谢，聂衍俊颜紧绷，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前面路口下车。”

“我的车还在君悦府，再怎么说你总该把我送过去吧！”坤仪瞬间来气。

聂衍一打方向，车子在路旁停下。

“咔哒”，中控锁开启，等于又下了一次逐客令。

坤仪还惦记着顾家老宅的翻修工程，不敢与他掰扯，乖乖下车。

聂衍开车急驶而去。

聂衍有副好皮囊，性子也够成熟沉稳，只要以后不会像狗皮膏药那样黏着她，偶尔约一次也不错。

最关键的是，和聂衍搞一起能气到白玖凝。

被白玖凝压制多年，坤仪现在才有了扳回一局的满足感。

坤仪搭顺风车来到君悦府，开着白色Polo回了租房。

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把顾宅东楼的信息输进电脑，坤仪开始画预览图纸。

其实妖艳轻浮只是表象，只要进入工作状态，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坐一整天。

她结合聂衍的要求，先画出大致框架，看来看去总觉得不满意，修修改改累到脖颈发酸才起身。

拿起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半夜十一点。

坤仪揉着酸痛的脖颈煮了碗面，又洗了个热水澡，一夜好眠。

次日是周一，也是坤仪被调去设计部的第一天。

因为要做工作交接，打完卡她率先来到市场部。

几位关系不错的同事，都来小声恭喜她逃出白玖凝的魔掌。

大家说说笑笑，有个同事无意中提起朱老板。

“朱鹏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人扒出做假账偷税漏税，刚刚听说已经进去了。坤仪，你的订单又泡汤咯！”

坤仪猜到朱老板的订单要黄，却没想不到他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她隐隐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半小时后，坤仪把工作交接完，来到设计部报道。

设计部有三个小组，坤仪被分到C组。

C组算上坤仪共五人。

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大学生，和坤仪一样刚出校门就被招进来，除了满腔热情什么都没有。两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成天抱着保温杯谈养生，除了事业心什么都有。

组长叫赵招娣，是个四十岁的老姑娘，人送外号“灭绝师太”。灭绝师太没谈过恋爱，没有男朋友，入职容氏十五年，矜矜业业，任劳任怨。

A组有两名享誉国内的顶级设计师，B组有个高薪挖来的海归，就他们组是最不被看好的菜鸟组。

每月和每聂度的考核都要垫底。

容氏的女士工装裙已经够死板，赵招娣硬是觉得领口开太大，卡了个隐形扣。

赵招娣长相寡淡，既不施脂粉也不苟言笑。

坤仪被赵招娣如丧考妣的表情，震慑得连打招呼的欲望都没有了。

赵招娣在电脑上翻看着坤仪在市场部的“显赫业绩”，眼角的鱼尾纹越拧越深。

“容总就这么看不起C组！什么菜货都塞进来！我这个组长没法再干了！”

坤仪噗呲笑出声。

她被人骂过“狐狸精”，“不要脸”，但“菜货”还是第一次。

“你还有脸笑！”赵招娣捂住心口，满脸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

“今年C组的绩效一直垫底，所有人只能勉强领到底薪。下个月要进行聂度考核，如果我们还是无法突破，就等着被裁滚蛋吧！”

“赵组长，一起努力。”坤仪敷衍地回了句。

“努力？我每天第一个来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周六周日加班加点，难道我不够努力？”赵招娣满脸委屈敲着桌子，“我早就受够了那三个蠢货，又给我送来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我还是去找容总辞职吧！”

坤仪听得头皮发麻，“我是京大建筑系毕业的，谁告诉你我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赵招娣把坤仪打量了好几遍，冷笑，“在市场部三个月，你只签了一个不到十万块的单子。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妆画的那么精致，指甲养的那么长，自然会在工作上偷工减料，你不是花瓶是什么？”

坤仪语塞。

赵招娣还真没说错，她在市场部唯一的“业绩”，还是和白玖凝撕破脸才拿到的。

“是你去找容总主动离开C组，还是我去？”赵招娣板着脸，“当然，看在容总的面子上，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月底出二十万的单子，否则滚出C组。”

坤仪怕再被打回白玖凝那里，笑着说，“不就二十万嘛，小意思。”

“那就赶紧进入工作状态！”赵招娣像个没有表情的机器人。

坤仪走出赵招娣办公室的门时“呸”了声。

抱着收纳箱来到C组办公区，坤仪空荡荡的工位上竟摆了个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月聂花。

办公桌上还有几样小零食。

“欢迎菜鸟投林！”三名同事异口同声鼓掌欢迎坤仪。

坤仪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

和坤仪同龄的女孩叫黎颖，长相甜美，留着长发，说话很温柔。

坤仪桌上的月聂和零食，就是黎颖送的。

四个人以前也见过面，这次聊了不到五分钟就混得贼熟。

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老吴问她是不是被赵招娣给骂了。

“哪有。”坤仪压根不承认。

“大家都是过来人。”老吴意味深长地安慰坤仪，“赵招娣脾气大，以后你就习以为常了。”

“咱们C组每月递交的设计图是三个组中最多的，但每次都因为不符合客户设计理念被打回来。”老杜品着保温杯中的养生茶，长吁短叹。

“也不知道是客户不满意，还是有人在整赵招娣，让我们做了一年的背锅侠。”

坤仪发誓要在设计部做出点成绩来，把办公用品摆好之后拨出聂衍的电话。

聂衍没接。

她又给聂衍在微信中留言，并把设计图发过去。

聂衍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呵，聂律师还真是个硬骨头。

不过她却觉得这块骨头越啃越有意思了。

业绩必须得冲，她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找出谢楚的电话打过去。

第一次没接，第二次电话通了，是个娇滴滴的女声，“谢哥在洗澡，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

坤仪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上午九点半。

谢公子还真是命好，家大业大的周一都不用上班。

“我是谢公子的朋友，做装修的。我想尽快去谢公子的别墅看看，好把图纸弄出来，麻烦你转告谢公子一声。”

“好啊，拜拜。”女人礼貌地挂了电话。

坤仪点开和聂衍的聊天界面往上翻了翻，从加好友起，都是她在自言自语，聂衍没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真是失败呢，坤仪自嘲地笑了笑。

到了中午，坤仪觉得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人生就是这样，不去争取一下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坤仪开车来到“盛行”律所。

没有预约根本见不到聂衍。

坤仪故伎重演，用容氏以前给“盛行”出具的委托书骗过前台，敲响聂衍办公室的门。

“进。”

聂衍低沉的嗓音传来，坤仪拧开门把手，笑着喊了声“聂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