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舟靳成言》 第7章
内容试读
数年前,靳成言辅修社会学课程。
讲师提到波伏娃,“...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
靳成言的母亲是著名教授,他自己整个青春期生长在教会男校,对这句话并不能理解。
后来他同教会的兄弟姐妹一起去做救助。站街的女人很年轻,窝在帐篷旁边发抖,看见他们时目光无法聚焦,一股大麻的尿味。
她说自己二十岁,有两个女儿,丈夫家暴,她逃了出来。居无定所没法工作,露天留宿很快遭遇强暴。
有人劝她,都这样了,先活下来吧。于是她现在靠十欧元一次的路边厕所交易换食物和药。
“I have a good pussy。”她这样说。
出身优越的靳成言明显无法理解这种事情的发生,问道:“你的女儿呢?”
女人抽卷起来的大麻,露出腐烂的一口牙,“她们长得很漂亮,会有好男人保护她们。”
这个女人已经忘记,她也曾经很漂亮。
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大街小巷,亦或者是贫困的落后地区,年轻的雏妓、童婚的妻子、陷入无尽生育和抚养的未成年母亲。
直到有一天,同期的一位年轻博士被老板主动邀请进组,结果很快被刁难,她选择向老板求情,愿意花钱解决问题,甚至愿意为项目多做几年。
但对方不要这些,只是逼她逼到走投无路,才提出要请她做一夜情人。
她无奈之下同意,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后是一张照片、一个视频,威胁她到了最后。
那位博士发了全内网一份举报邮件。
鱼死网破,同时间那些视频也被上传到了色情网站,后续举报下架,又废了很久。
许多女人面对的善意里面是恶意,是刀子,是拉住她们向下的手。
靳成言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这种事情的帮凶。
沈明得意洋洋的炫耀,让靳成言快点去做救世主拯救这落水的“小猫咪”。
靳成言只觉得恶心,想吐。
电话里,他骂沈明毫不留情,“还搞这套逼良为娼,你是脑子烧坏了吧?你当我是这么龌龊的人吗沈总?”
沈明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又辩解不是自己的主意,主动把女友拉出来挡枪。
这无耻程度简直让靳成言反思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和沈明做朋友的。
但沈明的确在除此之外的事情上都无可指摘。靳成言深吸气,让他赶紧把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好解释。
沈明嘀咕他这是假把戏。
就像思维导图,只是换了条路径,还是到了沈明设想的终点。
靳成言只道:“我去道歉,是我扰乱了人家的生活。”
他的确没想到过,强行替别人做主是一件非常不对的事情,无论从好到坏。尤其现在只剩下坏了。
沈明道:“要不我把她调回来吧...你又没做错干嘛道歉?”
人家是玩偶吗?任由你折腾不生气?
靳成言同他无话可说,直接挂了电话。
沈明很快把电话发来,可男人又一时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打出去,或许迎来的是一阵怒骂,亦或者是嘲弄。
靳成言忙完工作,返程路上开车堵在高架,车水马龙,刺目的刹车灯充斥着目光所及处。他偏过目光,到自己的手机上。
那通电话很久才被打通。
辛舟比他想的平静,“不怪您,先生,这是我的问题。”
“其实事情是因为...”
靳成言没解释完,辛舟又道:“已经过去了。”
事已经发生,就算搞清楚前因后果,又有什么用。像她这样的人,难道可以用这件事勒索敲诈靳成言吗?
她不能,她也更不会。
靳成言再度感觉到无力,强烈的道德感谴责他的行为,现实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辛舟不想多说,语带要挂断电话的暗示。
靳成言忍不住又道:“我叫靳成言,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情尽管和我说,让我帮你一次。”
辛舟在电话那头笑了,不太当真,很客气道:“好的,谢谢您。”电话挂断。
车流缓缓前行,路灯一个个亮了起来。如钢笔墨水一样的黑被驱散,缓缓流淌着,落在辛舟的窗前。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会呆,手机上的屏幕似乎更碎了些,有一个角已经触摸不良。
等有钱了...再换个好点的吧。
辛舟还是将那个电话记了下来,只是男人匆匆报了名字,她也不知道是哪三个字,干脆备注为“怪菇子”。
第一次见面,辛舟对这位先生的怪口音印象颇深,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口音并未太大的转变。
辛舟的普通话是后来为了卖菇子和兼职洗碗的时候学会的,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哪里人?或许和她们一样也是山里来的吗?
那他那一座山一定很有钱,说不定他就是山头的老板。
她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另一边打开冰箱,里面倒是塞了不少东西,要是现在做一点吃的,等方娣回来...辛舟不知道夜场里面到底是什么样。
她只知道,以前在县城餐馆洗盘子的时候,后厨有男人凑在一堆抽烟,提起街拐角的洗发店的妹妹特便宜。
他们对瘦小黄黑且未成年的辛舟还算有人味,会特意叫她别往那别走,免得别人误会,欺负她。
虽然还是要夹杂一两句爆笑。
辛舟一概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沉默,她心如明镜,更加清楚,同这些人硬碰硬只有自己吃亏。
况且那时候李志南总会陪着她,有男人的女人会是好过些的。
后来李志南去外面上了大学、工作...他说:“辛舟,和外面的女人上床才要二百块,娶你要十几万,太没意思了。”
辛舟做完菜,自己只拨出一点吃了,就继续坐回沙发床去,只是这次是看书。
自考的书她都带着了。
不过因为没有那位前台帮忙指点,好多个单词辛舟都看不懂,也学不会。
她有微末的无力感。
女人躺在沙发上,闭上眼不一会就有了睡意,她睡得熟,手机铃声此刻却炸雷般响了起来。
辛舟一下子坐起来,接了电话。
方娣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辛舟...呜....”
她哭得太叫人心疼,辛舟感觉自己的心也一刻被捏住了掐碎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方娣:“我...我被人打了...”
这时候嘈杂的背景声终于被辛舟察觉到,鸣笛声和说话声搅在一起。
女人立刻抓起衣服和钥匙,“你在哪?我去找你。”
事发突然,辛舟甚至顾不上平日的省钱习惯,冲到小区口便招手叫停出租车,飞似的报了医院的地址。
出租车在浓浓的夜色下前行,价格表跳了又跳。
女人有一瞬的肉疼,可下了车,撞见在急诊门口捂着头,一身是血的方娣,她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方娣身上还穿着一件女仆装,被撕烂了,大片雪白的皮肤和露出的内衣带在光下被照得清晰,往来的病人或家属,毫不顾忌的打量她。
就像看动物园里圈养的动物。
辛舟冲上去用外套将她裹住,方娣的目光对上她,一下子眼泪都兜不住,脸哭的妆也花了,乌黑的两团泪痕落在眼下。
辛舟下意识伸手,很心疼的给她擦泪,像哄小孩:“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里...”
“妈的臭婊子你还卖什么牌坊?折腾了半天钱没见到就来个女人?”
从急诊厅内冲出个油腻肥胖的男人,脸上两道猫抓似的血痕,狼狈又滑稽。
他喘着粗气,指着方娣咆哮如雷:“我要报警!你等着坐牢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