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蟾听了应彩霞最后一句，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心想，原来说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看来请关医生做实验的事没指望了。
　　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应彩霞tຊ和她师父的良苦用心。她们图什么？不就是为我好吗？能这样真心诚意地为别人着想，我自己未必做得到，起码没有这份耐心。肖月蟾心里升起一股对应彩霞和她师父的感激之情。他也更加庆幸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友，这样的人完全值得终身相依。关医生也是一位永远值得自己尊敬的长辈。
　　但是感激归感激，是否参加修炼是个十分个人化的问题，也是完全自愿的问题，一丝一毫都勉强不来。试想在不是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去修炼，能修出什么结果呢？
　　“小霞，我知道你完全是为了我好，今生能遇上你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我发誓我会永远对你好。你的师父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我非常敬重她。”这些说的都是实话，应彩霞也能听得出来肖月蟾完全是出于真心。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她就知道这次自己又失败了。
　　好吧，人各有志，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肖月蟾也看出了应彩霞情绪上的变化，还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生气，这是自己最担心的，他生怕自己让对方觉得没有领会她的好意，那可就罪过了。她只是稍微有些失望，那是不言而喻的。
　　“修炼是一件非常意识化的事情，纯粹的心理活动，一定要人心甘情愿地，自自然然地去做才会有效果，一丝也勉强不来的。如果我为了你和你师父的面子违心地答应去修炼，那样的话反而是不尊重你和你师父的一片善意，也对不起我自己。所以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师父的好意。请你转告你师父，我真心诚意地谢谢她。”为了不让应彩霞太过失望，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肖月蟾特别加了一句：“也许退休后我也会去参加修炼吧。不过等到那时候你和你师父可能都不愿意教我一个笨老头子了，哈哈。”
　　“你想得倒美，就怕到时来不及了！”应彩霞坚信师父这么着急劝肖月蟾修炼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时候你能飘浮就好了。”肖月蟾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嘀咕啥？你以为修炼那么容易啊，那么容易的话满世界都是神仙了。”应彩霞还是听到了。肖月蟾只好做了个鬼脸。
　　找应彩霞的师父做实验没被答应，肖月蟾只好另想办法。
　　经多方打听，还有网络上的各种搜索，他竟然找到了多年前自己在高中时的物理老师乌君洋。
　　乌老师退休后专注于古代术数和巫术研究，还有古今中外各类灵异事件以及超自然现象的研究。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民间专家，曾经在网上发表过不少研究文章，成了知名度颇高的民间“网红学者”。听说她接触过很多民间的奇人。她的文章里也介绍过人体飘浮现象。
　　在江南省中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有个小城市，叫望阳，那是肖月蟾的老家。肖月蟾就是在那里读的小学和中学。乌君洋便是望阳中学的物理老师。
　　乌君洋在肖月蟾的记忆中是一位比较严肃的，不苟言笑的老师。她的讲课生动有趣，总能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力。她当时是特级教师，在有关刊物上发表过不少高中物理教学相关的论文，在教育界小有名气。
　　肖月蟾没想到这么一位严谨的物理学老师，退休后竟然会研究起术数和超自然现象。
　　肖月蟾决定拜访一下这位多年未见的中学老师，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实验对象。
　　肖月蟾驾驶氢能飞机来到望阳市。虽然老家早已没什么亲人，但回到老家肖月蟾还是感觉很亲切。
　　“大科学家还能记得我这个中学物理老师，不胜荣幸呀。”乌君洋意外地见到自己十几年前的学生，很是高兴，竟然开起了玩笑。
　　“乌老师，我永远都是您的学生。要不是您教得好，我也不会有今天。”看着满头白发却依旧精神矍铄的中学老师，肖月蟾真诚地说。
　　这还真不是客气话，肖月蟾小学和初中的成绩都一般，只能算中等偏上。到了高中之后，正是乌老师物理课上的好，引发了肖月蟾的强烈兴趣和求知欲，从此犹如开挂了一般，成绩突飞猛进，成为全年级的尖子生，最后高考的时候以物理最高分的成绩被C国最好的大学录取，后来又去哈佛深造。他报考天体物理专业也是受乌老师的影响。
　　“我知道你很忙，现在怎么会有时间来看我这个糟老太婆？”乌君洋自嘲地说。肖月蟾觉得乌老师明显比以前幽默了，以前是比较严肃的。大概年龄的增长让一个人变得更加豁达。
　　“乌老师，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来求您的。”肖月蟾就不再客套了。
　　“喔？什么事，说来听听。”乌君洋好奇地问。
　　“我最近在研究一个关于人体飘浮的课题，需要寻找一些具有超能力的实验对象。我从网上查到老师退休后在研究传统术数和超自然现象，我也注意到老师的文章里曾提及人体飘浮现象。我已经找到一位这样的奇人做了一次实验，此人远在喜马拉雅山。我想找到更多的实验对象，以便做科学论证。”肖月蟾向老师说明了来意。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真的记挂着老师才来看我，果然不是么，嘿嘿。”乌君洋又开起了玩笑。
　　“老师，您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肖月蟾知道老师在开玩笑。
　　“开个玩笑别介意。来来来，先吃个苹果吧。”乌君洋并不急于回答肖月蟾，她递给肖月蟾一个苹果，说：“洗过的，不用削皮，这样更有营养。”
　　“谢谢老师。”肖月蟾赶紧接过苹果，张嘴咬了一口，开始吃起来。
　　“这可是牛顿的苹果哦。”乌君洋不忘揶揄一句。说完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肖月蟾，“建议你看看这本书吧。”
　　肖月蟾赶紧放下苹果，双手接过老师递过来的书。
　　“这是一本关于巫术的书，是外国人写的，描述了世界上各主要民族巫术的历史，虽然不算很全面，但记述还是比较准确的，考证也很充分。从这里你可以了解很多科学以外的东西。”乌老师说完又转身从书架上取来另一本书，递给肖月蟾：“这是关于古代术数的书，一些基础知识，河图洛书易经八卦之类，是我自己整理出版的，你也可以看看。我觉得可以让你打开思路，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
　　乌老师转身坐下，接着对肖月蟾说：“我大概能理解你做实验的目的。我的确认识一位能够飘移的道士，我也亲眼见过他的异能。我帮你联系一下吧，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肖月蟾一边随意翻看着乌老师的书，一边听老师说话，无意间发现刚刚放在茶几上的咬了两口的苹果不见了。难道掉地上了？正要弯腰去地下找。却听老师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句话吧？”
　　“当然听说过。”肖月蟾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还想着找苹果。
　　“你对这句话怎么看？”乌老师却步步紧逼。
　　肖月蟾只好收回注意力，想了一会说：“我个人觉得此话有点绝对。据说是爱因斯坦表达的这个意思，但他本人并没有说过这句话。只是他晚年确实有研究神学。倒是牛顿晚年更加信神。我个人觉得神学很多都无法证实，只是传说，或者所谓的神自己下的定论，缺乏说服力。”
　　“那么你认为牛顿几百年前的困惑，你现在已经不再困惑了吗？请问万有引力的本质是什么？它是如何传递的？天体运动的原动力是什么？来自哪里？这些问题你解决了吗？”这一瞬间，肖月蟾终于看到了昔日那位严谨的物理老师，她的眼里泛着亮光，她的神态十分专注，让人不能不被她吸引。
　　“老师，我也还是很困惑。几百年过去了，科学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突破。”肖月蟾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你还是愿意在科学中继续困惑着，而不愿意改变和拓展一下自己的思路？”
　　听了乌老师的话，肖月蟾愣了一下，看看茶几上的两本书，突然心有所悟。“老师的意思是可以从传统文化中去寻找答案？”
　　“试试又何妨，就算出错了也没人打你屁股不是吗？”乌老师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态。“我觉得你的实验就可以参考河图洛书去设计一下试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全新的路子呢。”
　　“明白了，我先拿回去好好看看。”肖月蟾觉得老师是对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从来都是科学家不可缺少的基本素质。
　　“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帮你联系那位道士，有结果了再通知你。”乌老师已经站起身，肖月蟾赶紧拿起两本书跟着起身，无意中看到自tຊ己咬了两口的苹果竟然在果盘里，和其它苹果在一起！
　　“别忘了牛顿的苹果哈。”乌老师从果盘里拿起那个被肖月蟾咬了两口的苹果，递给满腹狐疑的肖月蟾。
　　“哦，老师，今天打扰您了，我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您。”肖月蟾机械地接过苹果，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乌老师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直到走出家门。
　　一路上肖月蟾一直在回想一件事情，我当时是自己把吃了两口的苹果放回果盘里的吗？好像不是，可最后苹果明明是在果盘里。只能说明当时确实是放进果盘去了，问题是吃过的苹果怎么会放回果盘呢？我会这么糊涂吗？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肖月蟾脑子里蹦出了那只薛定谔的猫。苹果可能在果盘里，也可能不在果盘里，我不看它它就可以在任何地方。问题是我不仅看它了，还吃了两口，可它偏偏回到了果盘里。怪哉。
　　苹果的事看来是想不明白了。肖月蟾又想起了乌老师，感觉她变化很大。虽然老了许多，但人变得更加随和更加幽默，也更加亲切了，甚至有那么点老顽童的味道。肖月蟾能体会到如同自家母亲的感觉。高中时候自己对她可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她就是一位严肃的老师，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那时自己对她只有敬畏。
　　今天总体感觉就是奇奇怪怪。不想那么多了。先回家吧。
　　几天后，肖月蟾接到乌老师的电话，说道士同意帮他做实验。
　　这可是好消息。肖月蟾赶紧通知辛西娅把仪器快递过来，自己驾驶氢能飞机，来到龙虎山道教胜地。
　　曾经的旅游胜地，如今由于气候环境的恶化，早已经名存实亡，山上只能偶尔看到几株耐寒的树木，整体上都是荒山野岭，枯藤老树。山顶上积着皑皑白雪。
　　曾经香火旺盛的道观，如今却显得冷冷清清。
　　一位上了年纪的道士把肖月蟾领进一间静室。一位年轻一些的道士在等他。肖月蟾听乌老师说过此人姓张，人称张大师。
　　“张大师，你好，非常感谢你能帮助我做实验。”肖月蟾给张大师带来了一些礼物，放在旁边桌子上。
　　“肖教授你太客气了。快请坐吧。”张大师也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其实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你那位乌老师可不简单呢。不过既然她开口了，我就只好班门弄斧了。”
　　“你是说乌老师她也能人体飘浮？”肖月蟾惊讶地问。他突然想起老师开玩笑说的那只“牛顿的苹果”。难道真的是老师故意露了一手？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在尘俗中太久，蒙蔽了自己的慧眼。对我们修道的人来说，这些都只是雕虫小技，不是我们修道的目的。”张大师说得十分轻巧，似乎不值一提。
　　“敢问修道的目的是什么？”肖月蟾突然随口就问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也许是因为以前和应彩霞讨论过几次，习惯成自然了。
　　“了脱生死。”张大师依旧说得平静，“不过也有人另有想法。就像你的老师。当然她自己不说我们外人不便点破。你和乌老师，唉！我都不知该从何说起。顺其自然吧。”
　　此时的肖月蟾完全是一头雾水。我和乌老师怎么啦？读高中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十多年未见，偶然见了一次却突然发生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有些发呆了。
　　“肖教授？肖教授？”张大师善意地提醒肖月蟾，“咱们开始做实验吧，你要我怎么做？”
　　“哦，抱歉。我有些走神。我先把仪器架设好。”这些从辛西娅那里借来的仪器确实好用，精确，灵敏，还容易操作。
　　肖月蟾先做了和纳伊师父完全一样的实验，采集相同状况下的整套数据。
　　有一点让肖月蟾十分感兴趣，做实验的时候张大师似乎可以轻松控制飘浮的高度，还特意问了肖月蟾要升起多高。这一点与纳伊的师父不同，他好像每次只能升起五十公分左右的高度。当然也可能只是习惯，可惜当时忘了问清楚。
　　张大师不需怎么入定，似乎很随意就能飘起来。
　　“可以了吗？”大约一刻钟后，张大师问肖月蟾。
　　“可以了，辛苦张大师了。请下来吧。”肖月蟾一边说，一边准备关掉仪器。此时却突然看见张大师就在半空站起身，背着双手，在空中转了一个身，然后从空中飘出四台仪器之外，来到肖月蟾身边慢慢落下。
　　肖月蟾此刻已经惊呆了，完全忘了身在何方。
　　张大师拍了拍肖月蟾的肩膀，微笑着说：“肖教授，可以关机了。”
　　肖月蟾如梦方醒，依次关闭各种仪器和摄影机。然后对张大师说：“大师您太厉害了！”然而一转身发现已经不见了张大师的身影，只有那位老道士微笑着站在一边。远处传来张大师的声音：“年轻人，多了解了解你那位物理老师吧！”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已经是很远了。
　　肖月蟾回到天海大学，发现自己一下子好像不能思考了。这一阵的经历太惊世骇俗，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他需要出去散散心，习惯性地来到钱江应彩霞家里。
　　“怎么啦我的大教授，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应彩霞看见肖月蟾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问。
　　“这几天经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不够用了。”肖月蟾说的是实话。
　　“还有这等事？那可新鲜了，什么事还能让大科学家的脑袋不够用？能不能说给小女子听听？”应彩霞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你让我先休息一下，我想躺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和你慢慢聊吧。”肖月蟾疲倦地说。
　　“行，你躺着去吧。我给你准备好吃的。”
　　吃晚饭的时候，肖月蟾把见到乌老师和张大师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应彩霞听。
　　“还别说，的确够惊世骇俗的。”
　　应彩霞为此专门去了一趟安平竹林小居，把肖月蟾的经历说给师父和师姐听。
　　当应彩霞说到乌老师的时候，想不到关颖冷不丁来了一句：“哼，那个老贼！”同时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应彩霞从未见师父如此生气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