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孟凡最开始不想接这个活儿，她本来在这个行业里就算是新人，而且之前也没做过同类型的设计。她后来也找过刘福，想给丽姐换个设计师。
　　可刘福告诉她，客户就是选的她，之前她做的一个大平层的装修效果图，客户很满意，所以就选定了她。
　　孟凡觉得客户的选择实在是有些草率，她之前做的都是住宅的设计，而且自己对居家装饰方面也有自己的风格。但是这种KTV的案例，她还是头一次接触。
　　和丽姐沟通两回，都不是很顺畅，但是孟凡清晰的捕捉到了甲方的要求，就是要改。
　　孟凡打开浏览器，再次在搜索引擎上输入“KTV装修”，偌大的网络世界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丽姐所说的日料店式的KTV。
　　第二天孟凡顶着大黑眼圈去公司上班，刚到工作位上坐下，前台的小姑娘就告诉她客户在会客室等她。
　　不用想，这个客户一定是丽姐，因为这段时间孟凡手上就这一家客户。不知道丽姐是不是来验收她的日料包房了。
　　只是推开会客室的门，里面没有丽姐，只有一个男人站在窗前打电话，他背对着孟凡，孟凡想着这大概是新客户吧，新客户身量很高，感觉很年轻。
　　孟凡从背影判断年龄的标准只有两个，一个是看看腰身有没有发福，另一个就是看看头发是否紧密团结的头皮上。
　　男人挂了电话，转身看到了孟凡，他好看的桃花眼弯了起来，对着孟凡笑道，“学妹不认识我了？”
　　这一声学妹让孟凡的思绪归位，她想起来了，他是林骁的那个开饭店的朋友，“卓总好。”孟凡礼貌地打个招呼，然后走到卓然的对面坐下。
　　“真是巧了，没想到学妹你在这上班。”
　　“卓总今天过来是有装修房子的需求吗？”
　　卓然点了根烟，“确实是有这个需求，我有家KTV想重装一下，底下人说设计效果图改tຊ了几遍都不满意，她又说不明白，索性我今天刚好有空，直接过来看看，没想到主设计师竟然是学妹，上次见面，学妹还是待业中，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看起来做的还不错。”
　　孟凡心下了然，丽姐并不是老板，他才是。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上次匆匆一面自己随口说的话。
　　“既然卓总是老板，那正好就这个装修风格的事宜，咱们再沟通一下。”孟凡说完把笔记本连上会议室的投影仪。
　　“上一次丽姐过来说想要一个日料店风格的KTV，日料店都是实木风，可能我能力有限，我个人觉得，日系风格可以做具体包间，并不适合进门大堂的基调。”说着孟凡点开一个她做好的实木风格的包间效果图。
　　“为什么大堂不能用实木风格呢？”
　　“咱们这个行业，主要针对的就是夜间的消费人群，很多顾客都是酒过三巡后转场过来的，日系的风格有些冷清，并不是很适合大众。”
　　“有点道理，那你觉得用什么样的好呢？”
　　“丽姐说咱们装修后要走高端路线，我给您定位在轻奢上，欧式宫廷风格如果觉得太大众化了，我建议可以试试把一楼的大厅装成美式田园，然后各包厢从大到小，按不同的消费层级对应不同的装潢风格。”
　　孟凡讲起自己设计思路的时候很是专注，不急不躁，娓娓道来，卓然觉得自己这个设计师果真是没找错，要是真让丽姐来定，KTV直接原地卖寿司吧。
　　“学妹你说的不错，这些细节你再完善完善。”
　　“可以。”
　　“你加上我微信，后期有什么问题咱们好沟通。”
　　“好的卓总，我扫您。”孟凡边说边打开手机里的“扫一扫”。
　　“都是校友，叫什么总不总的太见外，叫我阿然。”卓然说完这句话，孟凡直接愣了一下，好像她跟他也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卓然像是猜出孟凡心里所想，“要不叫我然哥也行，周围人都这么叫我。”
　　孟凡叫了一声然哥，可自己还是感觉有点别扭。
　　卓然很忙，两个人加完微信他就要走了。孟凡把他送到门口后，回到自己工作。
　　孟凡坐下来后周围几个同事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来，开启八卦模式。
　　“孟凡，刚才那个是卓然吗？”
　　孟凡点了点头，“是他，怎么了，你熟人？”
　　“我靠，孟凡你不知道他？”有同事显然对孟凡的反应表示惊讶。
　　另外一个同事赶忙给孟凡解惑，“何兴朝你知道吗，十年前的南州首富，现在可能往后退了几名。”
　　何兴朝这个名字孟凡是知道的，不光孟凡知道，南州人基本都知道，他最早在南州挖矿，开发房地产然后跻身成了南州首富。
　　同事接着说，“卓然，就是他儿子。”
　　“那他不应该姓何？”孟凡问道。
　　“这就牵出他家当时的大八卦了，卓然是何兴朝原配生的儿子，后来何兴朝发财了，在外面养了女人，都说他原配逼死了外面的小三，何兴朝一怒之下抛妻弃子，卓然就跟了他妈姓。”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后来何兴朝又找了一个女的，听说和死掉的那个小三有七分像，然后小三的替身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何兴朝二婚那天卓然他妈还去婚礼上闹来着，后来好报警给拘了，然后卓然跟他爸基本上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孟凡没想到自己吃上了本地豪门的狗血瓜，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何兴朝也是狠心，卓然因为他妈被刑拘这事儿，当时考的警校政审都没过，后来好像也没上大学。何兴朝一分钱也不给他，他也不怂，这些年硬是靠自己闯出了名堂。”
　　孟凡印象中的卓然就是一副嬉皮笑脸混不吝的样子，只是想不到他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卓然没上大学就开始在社会上混，跟一个外省的黑道大哥拜了把子，这些年平趟黑白两道。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呢，南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确实，卓然身上有一种和林骁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如果说林骁是正义凛然，那么卓然就是带着邪气，从小就是乖学生的孟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接触到这种叱咤风云的江湖人。
　　“对了，孟凡，就前几天那个女的，丽姐，就是卓然的相好。”孟凡回忆了一下，把两个人的脸放在一起，似乎是般配的。
　　“丽姐18岁就出台了，那会儿卓然还寂寂无名呢，还是给人看场子，俩人就这么好上了，虽然他俩没结婚，可大伙儿都知道他俩是一家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在乎有没有那个证了。”
　　孟凡此刻似乎能确定了，他们想要的装修风格，就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会所。但是那种地方孟凡连边都没摸过，她接着上网去找灵感，起码这回方向能确定了，电视剧她还是看过的，她提出的美式田园风似乎显得有些冒昧了。
　　关于卓然的消息对于孟凡来说就像是一个故事，听过也就忘了，作为一个合格的乙方，只关心甲方的诉求，不关注甲方的八卦。
　　孟凡推翻了原来的设计，她把一楼大厅和二楼过道的主基调都定为黑色，幕墙上挂了一排排的水晶珠帘，再加上顶上低饱和度的灯光，神秘、奢华，这是孟凡想象中会所的样子。
　　加上微信第一天，晚上卓然就给她发了一条，此时孟凡正在家里加班，等待渲染效果图。
　　卓然：学妹喜欢什么装修风格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孟凡不明所以，什么她喜欢什么风格，她又没有会所要装修，她随意回复了一句，“轻中式。”
　　卓然：那你选个中包，按你说的轻中式做个效果图。
　　孟凡心里想着，真是会折腾人啊，大晚上不睡觉就上来提要求，是活不到明天早上了吗，但是手上飞快的打字，“好的，收到。”
　　这就是设计狗的卑微！
　　孟凡又加班了天，把整体效果图的方案都做好了，然后发给甲方爸爸，很难得这次甲方爸爸没有挑刺。
　　更难得的是这次甲方爸爸没有了然后，这是孟凡整个设计生涯都没遇到过的状况。
　　她找到刘福，“福哥，那个KTV的图我都做好了，甲方再没反馈，都过去好几天了，这不能是逃单了吧。”
　　刘福答道，“刚卓总把尾款结了，设计图应该是过了，然后装修施工这部分他找了别的公司，咱公司师傅都在忙新交房那小区，他们可能也急，等不起咱们就自己单找人了。”
　　得到了答复后，孟凡的心算是踏实了，只是不禁腹诽，这人可真奇怪，前边挑毛病的时候恨不得提八百个建议，设计做完了，一句话都不说，行不行也不知道，害的她乱想了好几天。
　　她本来想给卓然发个微信，说些客套的场面话的，毕竟每次合作结束后，她作为设计师都会跟业主甲方客套一下的，这样显得他们公司更专业一点。
　　可她转念一想，你都不理我，我干嘛要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