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一夜，布置完战术后，她回到军帐后，萧晏荀来找过她。
萧晏荀问她：“为何要直取蛮人皇庭？若是天下已定，陛下多疑，朝廷纷争绝对会乱。”
姜栖何尝不知，可她身后有大楚子民，如何能为自己的安危，放弃他们的太平？
她只能安慰萧晏荀：“此战胜，便是盛世，我会上交兵权，陛下不会赶尽杀绝。”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姜栖努力回想，一股刺痛从天灵盖升腾，让她禁不住痛呼出声。
可这时，一个暗卫急速走进。
“王爷，樊南星死了！”
……
樊府内，白幡招摇。
冥纸漫天，纷纷扬扬仿若下起了一场大雪。
姜栖站在其中，只觉冷意从心底蔓延而上，冻的她思绪都凝结起来。
她怔怔站在灵堂门外，眼中只余那口黑色的棺材。
她最好的朋友此刻正冷冰冰躺在那里。
那样真挚热烈，笑意明媚的女子，明明就在昨日晌午，她还如此鲜活地为她奔走。
姜栖踉跄着走向棺前，眼眶却干涩无比。
明明死后的她感觉不到疼，此刻却莫名处处都是疼。
这时，旁边吊唁的宾客低声道：“你们知道这樊小姐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说遇见了意外，溺水而亡吗？”
“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我听闻仵作验身，发现她是中了毒被人欺辱扔河，死的惨啊。”
姜栖瞬间顿住动作，脖颈生硬的抬起，看着那口黑棺。
她想起萧晏荀的那句话：“你若这般缺男人，本王可以为你找几个。”
恨意如毒蛇丝丝缠绕而上，将她心脏都腐蚀得溃烂。
她慢慢附身，轻轻抚上樊南星惨白的脸。
想到樊南星临死前的绝望，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南星，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最后说出的，只能是这句话。
如果当时，自己能跟上她，自己能……没死就好了！
灵堂中幽风拂过，白色烛火晃动。
姜栖只觉得魂魄都快被吹散。
她闭上眼，喑哑至极地自语：“二哥，若你在下面遇见南星，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从樊南星的灵堂出来，姜栖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
刚跑到门口，便见秦汐神色焦急地抱着双眸紧闭的姜洛往外冲。
姜栖心脏被一只大手揪紧，下意识道：“洛儿怎么了？”
可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
她只能无措地跟在秦汐身后。
跑到一家医馆前，却见秦汐被人拦住：“我们这里不医治姜家的人。”
秦汐红着眼，声带哀求：“医者父母心，不管大人做错了什么，他终究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那人嘲讽道：“你不是说我们全是靠姜家战功活着吗，现在来求我们干什么，去求姜栖！”
旁边有围观的人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一路跟着的人便回：“姜家那孩子被人推下水，救上来后就高烧不退。”
姜栖听见这话，血液寸寸凝结，又是因为她吗？
秦汐见状，没有丝毫迟疑地又往另一家医馆跑去。
可这城中的所有医馆仿佛都约好了一般，没有一家大夫接诊。
秦汐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我愿为你们当牛做马。”
磕头的沉闷声响如雷霆击在姜栖心头，秦汐额头上的血更是刺得她眼眸生疼。
天气越发阴沉，秦汐怀中的小姜洛脸烧得通红。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晋王发了话，谁也不许帮姜家。”
秦汐甚至没有多想，直接跌跌撞撞来到晋王府门口，重重跪下。
“求晋王爷高抬贵手！救我儿子，我愿以命换命！”
王府大门紧闭，毫无动静。
秦汐声音凄厉泣血。
“求晋王爷高抬贵手！救我儿子，我愿以命换命！”
姜栖也随嫂子跪在一旁。
她嘶声对着小小的姜洛喊：“洛儿，你一定要撑住，姑姑在这里。”
秋雨淅沥，落在人身上如针刺一般疼。
漫天细雨下，姜洛的呼吸渐弱。
姜栖喉头都漫出血腥味，她试图挡下落雨：“洛儿，听话，别睡……”
在她锲而不舍的呼喊声中，姜洛终于睁了眼。
他清澈的眼里血丝遍布，红的可怕，可唇色却白的像纸。
他很轻的攥住秦汐的袖子，极低极低地喊了一声：“娘亲……洛儿不疼……”
“爹爹说……姜家人，不……求人……”
一滴泪，混着雨水划过他的眼角。
他小手仍抓着秦汐的衣衫，可那双眼，却悄无声息的失了所有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