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楠看着里面放着的衣物，寻常的靛青色，唯一不寻常的，是袖口用银线勾勒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当年他遭遇刺杀，以为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只蜻蜓，只是还没等他看清，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芯竹。
黎耀楠一直以为是沈芯竹救了自己，而那次相救，是他被立为储君后，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虽然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沈芯竹穿过这样的衣服，但并不妨碍他视沈芯竹为此生的救赎……
可为什么，温澜安的卧房中，会出现这件衣服？
黎耀楠想到一种可能性，向来冷静的思绪几乎全盘崩溃。
他朝门外怒声道：“于逢，让他们停手！”
不多时，打砸声即刻停了，四下静悄悄的，黎耀楠的脑子里却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他头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红的。
站在门边的于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开口：“陛下？”
黎耀楠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于逢，一字一顿：“去将沈芯竹带来这里，朕有话要问她。”
他将柜中的衣服拿出来，视若珍宝的放在膝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黎耀楠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芯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黎耀楠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黎耀楠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黎耀楠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黎耀楠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初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黎耀楠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黎耀楠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温澜安。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黎耀楠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黎耀楠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黎耀楠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黎耀楠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黎耀楠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