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辞暮知道丞相有一个和关蕴棠名字一样的小女儿是在将关蕴棠下葬之后。
那日他亲自扶棺，亲手将关蕴棠放入陵寝之中。
看着皇陵的石门逐渐合上，褚辞暮甚至动了让人就此停下的念头。
“停！”
宫人们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停下动作，面朝着褚辞暮跪下。
丞相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迈了一大步，将他发颤的手按住。
“陛下，节哀，此时如果停止，怕是误了时辰，对皇后娘娘不好。”
褚辞暮闻言，看向丞相，又看了一眼合了一半的石门，强行将自己荒谬的念头压下。
关蕴棠已经身死。
现在做的一切——追封、道歉，她什么都已经听不到了。
他确实不应该继续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他应该让她安息的。
褚辞暮逐渐清醒过来，示意宫人们继续埋土。
丞相却没有离开，盯着那块写着关蕴棠名字的石碑。
“这上面的字像是陛下的手笔？和褚太傅的行笔习惯很像。”
褚辞暮一开始对这些字一窍不通，是姨母找了褚太傅的字教他临摹。
太傅和丞相是多年好友，自然能认出。
褚辞暮眼里有了一丝光亮：“是，立碑这件事我想自己来，若是其他人做，我怕不合她心意。”
“要是她不喜欢，她怕是要闹的。”
褚辞暮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在军中练武。
两人练习的木剑上都会刻上各自的名字。
关蕴棠的名字笔划繁琐，匠人将‘棠’字的一笔写得过于长，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可是关蕴棠却闹了一场，说什么也不用那柄剑。
后来还是褚辞暮与她换了才算结束。
褚辞暮陷入回忆之中，抚上石碑上关蕴棠的名字，喃喃道：“蕴棠，若是我写的不够好，你就来告诉我，我给你重新换一个。”
丞相站在褚辞暮身后半步的距离，慈爱地看着石碑：“皇后娘娘的名字和臣的小女儿一样，只是小女并不像皇后娘娘一样能领军作战。”
“她身体不好，靠着各种药吊着才活到今日，不过最近身上也见好。”
“应该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气。”
“臣为了这个小女儿没少去礼佛，方丈总说名字和人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方势头强了，另一个就自然弱了。”
“想必是因为皇后娘娘已经安心离开，所以小女的病才能好。”
褚辞暮表情有些松动：“和蕴棠的名字一样吗？”
“丞相，那日道士也说，蕴棠的魂魄已经离开了，真好，我没有困住她。”
“她应该很恨我吧，所以，甚至不肯多留几天。”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应该被我困住的。”
丞相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将石碑上的一只小虫拂去。
“皇后娘娘肯定不会恨陛下，陛下有不得已，她肯定能理解陛下的。”
关蕴棠不恨他，怕是根本不可能吧。
他可是害死了她的父母兄长，若是有可能，她估计会将他千刀万剐。
褚辞暮自嘲地笑了笑，他将自己的身份多重包装，成了蛰伏多年、一朝沉冤得雪的天运之子。
又将自己说得可怜至极，又对弃城而逃的皇帝诋毁不堪。
引得众人同情，才心甘情愿将他奉上皇位。
所有人都信了他的不易和无辜。
丞相更是因为和褚太傅交好，所以更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更是对褚辞暮与西凉人合作的苦衷和迫不得已深信不疑。
褚辞暮心中的愧疚、痛苦、自我折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诉说。
褚辞暮深深叹了一口气：“三日后我在宫中设宴，丞相带着她一起来吧。”
“我想看一看蕴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