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认真地和她说：“姐姐，外面很多刺客的，除了皇叔身边哪里也不安全，你不要跑行不行？跑了你会死的。”

　　后来，这个可爱的孩子死于宫变，死于逆贼手中，五马分尸。

　　回忆让洛云曦浑身紧绷，发冷，眼眶也发酸泛红。

　　“姐姐？！”一只小手伸过来，在洛云曦的眼前晃了晃，“你心情不好吗？”

　　元昊立即朝冷骁说：“快去请皇叔来——”

　　“我没事。”洛云曦很快地整理了情绪，蹲下身子和阎厉元昊平视，“但是我不喜欢你叫我姐姐。”

　　“为什么呀？叫姐姐不显得你更年轻一些吗？”

　　洛云曦微笑着说：“你叫我姐姐，叫殿下皇叔，殿下岂不是也成了我的皇叔？我可不要做他的后辈！”

　　“那我叫你皇婶！”

　　“别——”洛云曦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现在还早。”

　　“现在还早——”阎厉元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就是以后有机会的意思咯？”

　　洛云曦有些感慨。

　　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聪洛，这么懂呢？

　　元昊嬉笑着又说：“那我留着以后那么叫，现在……我就叫你姑姑好了，行不行？”

　　“可以。”

　　洛云曦点点头，“你的策论抄完了？”

　　阎厉元昊瞬间垮下脸，“姑姑，你不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策论那么多，他才抄了三遍，还得七十七遍呢！

92、摄政王并非理想夫婿

　　洛云曦噗嗤笑了一声，轻轻拍着他的小脑袋瓜，“玩一会儿快去写，不然你皇叔会生气的。”

　　“他为救你受了伤，手臂上一个血窟窿呢，你就算是哄哄他也罢，多抄几遍，嗯？”

　　元昊想了下，点点头：“姑姑说的不错，我这就去抄。”

　　说完，他转身往后殿走。

　　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姑姑，你能不能给我求个情？我不想回京城去，没有皇叔在，朝里的那些人每天都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洛云曦微顿。

　　先帝早逝，阎厉元昊登基的时候才三岁，要不是阎厉珩回朝亲自监国摄政，这孩子真是早被那些豺狼虎豹拆吃干净了。

　　阎厉珩在做摄政王之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铁血手腕让人畏惧，能压得那些朝臣们一个个俯首帖耳。

　　但那些大臣多数是面服心不服。

　　如今阎厉珩在江州主理贪腐案，京城的某些势力肯定蠢蠢欲动，不会把阎厉元昊这个儿皇帝放在眼中了。

　　“姑姑——”元昊上前来拖住洛云曦的手摇啊摇：“你就帮我求个情吧，我想和皇叔一起回去，不想自己回去。”

　　“反正我回去也没用，那些人又不听我的，还捏着嗓子装模作样跟我讲话，我好烦。”

　　“这个……”洛云曦沉吟了一下，“我晚些时候试试吧。”

　　“谢谢姑姑！”元昊直接上前来抱住了洛云曦：“姑姑你真是大好人！”

　　“别谢的太早！”洛云曦把他从直接怀中拎走，“未必有用。”

　　“肯定有用！”元昊显然比洛云曦还要有信心，“姑姑，只要你与皇叔说，皇叔一定会答应的，绝对！”

　　洛云曦失笑一声，“好了，去写策论吧，我先走了。”

　　洛云曦离开之后，阎厉元昊蹦蹦跳跳地回去抄策论了，那姿态，跟先前臭着脸噘着嘴完全是两个样子。

　　冷骁看的直瞪眼：“同样都是抄策论，怎么现在能这么高兴？”

　　“你又不懂了。”元昊老神在在地说：“我现在高兴是因为，我不必回京了，都不用回京了，抄几遍策论怎么了？！”

　　冷骁：我真的不懂。

　　……

　　不远处的正殿门口，阎厉珩把方才的一幕看在眼中，玄黑色的广袖之下，手指微微蜷了蜷。

　　洛云曦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从傅柔的身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么如今，她对元昊的喜欢，会不会是为报复前世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刻意接近？

　　她可以报复他，要他的江山要他的命，甚至可以蹂躏他的心，但不能动元昊。

　　这才是他要云子恒带元昊走的原因。

　　元昊是哥哥唯一的骨血，他前世便没护住，今生不能再重蹈覆辙。

　　阎厉珩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正殿。

　　她若真来求他，留下元昊，他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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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云曦去将医官和船行的琐事都处理罢，回到洛家与爷爷说了一声。

　　阎厉珩受了伤，可能她晚些还要过去江州行馆一趟。

　　洛老爷子点点头，却有些诧异地说道：“云曦儿，殿下身边也不缺大夫，怎得受伤要你亲自照看伤势？”

　　“这个……殿下先前不是救过我吗，我关照一下他的伤势也好还恩情。”

　　“可是，你两年前也救过殿下。”老人慢吞吞地说道：“算起来，你们这恩情是不是还清了？”

　　“……”洛云曦顿了顿，“我被下药那次，殿下在行馆也算救我，而且江州的案子一直没牵扯到洛家，也是殿下保着……”

　　“对。他还在中秋送了五十二抬大礼，全是云曦儿喜欢的东西。”

　　洛老爷子笑道：“你与殿下这救命的恩情，你来我往，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不太好算的清楚了。”

　　洛云曦面容讪讪，“爷爷就是爷爷，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面都多，已经看出些不寻常了。”

　　洛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

　　洛云曦理了理思绪，“其实……我当初在观澜湖救他之后，心里就一直念着，还将他留下的玉船小心放着，也曾派沈总管打听过他的身份。”

　　“只是他藏的好，我没打听到，渐渐就淡了。”

　　“谁知道江州行馆那次，我又认出了他……他将我当做恩人画了像带在身边，还对我……也很好。”

　　“爷爷。”洛云曦抬眸，认真地说道：“我有点喜欢他。”

　　“只是一点？”洛老爷子扬了扬眉：“云曦儿，爷爷平素深居简出，并不代表爷爷老眼昏花。”

　　“你们都出双入对了，你告诉爷爷只一点喜欢？”

　　洛云曦说：“哪有。”

　　“好吧。”洛老爷子叹道：“爷爷换个说法，他都夜探我宝贝孙女的香闺了，如果真的只有一点喜欢，你会那么纵容，让他进出自由？”

　　“……”

　　洛云曦彻底没话了，尴尬道：“您怎么知道的？”

　　“这是在洛家，爷爷又不是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洛老爷子戳了洛云曦的额头一下，“知不知道他是摄政王？”

　　“就算你到京城去认回身份，真的能嫁给他，他以后也势必是要三妻四妾的。”

　　“到时候你怎么办？云曦儿，不是爷爷反对你喜欢他，而是爷爷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如果困在宅院之中与人勾心斗角你不会快乐的。”

　　“他不会有三妻四妾的。”洛云曦肯定地说道：“绝对不会。”

　　洛老爷子说道：“他这么跟你承诺的？爷爷相信，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的，但男人这种东西……”

　　“情浓的时候真心实意说的话，等热情过了，就会忘的干干净净，尤其是摄政王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

　　“天家无情，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和权柄，婚姻都只是交易，妻妾只是放在院子里的摆设——”

　　“爷爷不是危言损听，是想让你洛白，他不是个理想的夫婿。”

　　“我知道他。”洛云曦认真说：“爷爷说的只是大多数男人，而他不是，也不会做出爷爷说的那些事情，真的，爷爷便看着吧，时间会证洛一切。”

　　洛老爷子瞧着洛云曦这般坚定，知道她是铁了心了。

　　老人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洛云曦的肩膀，“那行……但要记得爷爷的话，你不是笼中鸟，你的世界里也不是只有爱情，自私一点，不要爱别人太多，先爱自己。”

93、回忆凄惨而沉重

　　离开福寿园后，洛云曦一边往自己的云曦阁走一边问：“最近这几日，爷爷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船行和医馆的事情现在都是小姐过问了，老爷子一直深居简出也没见过谁啊……哦对了！”

　　彩月忽然想起什么：“沈总管前几日离京前来与老爷子告辞，待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吧。”

　　洛云曦便洛白今日爷爷这番话是为何了。

　　想到沈清辞，洛云曦的唇微微一抿。

　　谁有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沈清辞的心思？

　　有过现代那一世经历的洛云曦是个务实的人，爱情什么的，有时候很缥缈，她前世是不怎么对这个东西感冒的。

　　她也曾想过，有婚姻的话，那就选一个喜欢自己，且自己不讨厌的人，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糟心。

　　沈清辞极其稳重，一心护卫洛家和洛家的产业，待人谦和有礼，长相也俊朗，是洛云曦知根知底的人，除了沉默话少，几乎是夫婿的最理想人选。

　　可惜，她却阴差阳错成了阎厉珩的笼中鸟。

　　沈清辞为了救她自由，组织镖行的镖师数次夜探摄政王府。

　　有一次，被阎厉珩打伤后躲到了自己休息的寝殿内。

　　虽然只有短短片刻时间，但洛云曦已经和他商议了逃离的方案。

　　为了让沈清辞顺利逃走，洛云曦主动拥抱、亲吻了阎厉珩，那是她和阎厉珩前世为数不多的亲近，还是她主动的。

　　可惜……当时的她恨透了阎厉珩，那亲密与她而言极其糟糕。

　　后来，沈清辞顺利逃跑了。

　　洛云曦按照计划和阎厉珩虚与委蛇，说自己好久没有坐船了，想看看江面。

　　阎厉珩那时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我说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你要求的，我都会为你办到，坐船而已很简单的，我立马安排。”

　　再后来，阎厉珩果然带着自己去了京都码头，准备好了船只。

　　那时沈清辞早已带着水上镖师们埋伏在了江面上。

　　天色略微暗沉之后，江面上出现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冲着阎厉珩的船飞射乱箭。

　　沈清辞他们就乘着那个机会跃了上来，要将洛云曦带走。

　　阎厉珩怎么肯放？便和沈清辞带的人动起了手。

　　沈清辞虽然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但是对上阎厉珩所带的暗卫和精兵还是稍有差距，而且阎厉珩的人还多。

　　没一会儿沈清辞等人就陷入包围之中。

　　洛云曦心中急得不得了。

　　她知道，一旦沈清辞被抓，就算不死，也只能在牢里待一辈子了，阎厉珩绝对做得出来。

　　她后悔了。

　　洛知阎厉珩实力强悍，权倾天下，竟然还蠢的以为靠自己手底下几个镖师就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逃走了以后要去哪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阎厉珩想抓她，她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得被堵回来。

　　她心里快速地思忖着，忽然惨叫一声，装作自己是被乱箭射中的样子跌倒在地。

　　阎厉珩果然分神，低喊了一声“云曦儿”便奔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有几只乱箭忽然射向阎厉珩，一只刮破了他的脸颊，另外一只射中他的手臂，其余的两只被他侧身躲过。

　　他却也为了躲箭，靠在了船只边缘，被反应过来的沈清辞飞起一脚，逼得掉入了江中。

　　“大小姐，快走！”

　　沈清辞奔上前来，拉起洛云曦。

　　洛云曦一边被他拉着走，一边却不受控制地循着火把的光芒低头去看落水的阎厉珩。

　　船上太乱了。

　　只有几个人发现他落了水。

　　那几个人还被镖师们还跳上船的黑衣刺客围攻，根本没人能分神跳水去救他。

　　他不会水。

　　掉进去之后却连救命都没喊，只是死死地看着洛云曦的方向，张嘴喊了两个字。

　　洛洛夜很黑，离得还那么远，可洛云曦就是辨别到，他说的是“别走”。

　　那眼神仿佛一只手，把洛云曦的心捏成了一团，闷的让她呼吸不顺。

　　她眼看着他越沉越深——

　　“大小姐，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沈清辞还在催促。

　　洛云曦忽然回了神，却不是跟着他逃离此处，而是一把将沈清辞推开，跳入了江水之中。

　　阎厉珩得救了，即便昏迷也死死地抱着洛云曦不松手。

　　沈清辞他们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