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轰鸣声在空间里回响, 嗡嗡的,像是什么兽类在咆哮。紧接着, 视野尽头, 一辆黑色的跑车如风中的柳絮一般,漂移着过弯,拉起一片刺耳的摩擦声。
不等车头摆正, 这黑色的跑车又如离弦的箭, 唰地再次提速,飞一般地碾压过地上的起跑线, 直奔着另一头而去。
女播音员的声音慢了一拍响起, 带着一种□□式的惊叹, 仿佛要把自己的欣赏都倒出来给人看似的:“4分20秒!平均时速两百二十七!!霍少又创造了记录!”
候在一旁的年轻女郎们不甘寂寞地欢呼着, 声音娇娇悄悄的。即便有些许破音, 也不显得刺耳, 反倒又添一分热闹。
在这样的热闹声中,几个公子哥们面面相觑,神色都有几分诧异。
“这个车速……霍哥今天是怎么了?”
“对啊, 跟吃了火药似的。谁惹他了?”
“不知道, 一来就这样了。怪吓人的, 勋子说了几句惹着他了, 被拉着跑了一场, 下来的时候吐得脸都白了。”
“李经理怎么办事的?不知道找几个漂亮懂事一点的妞儿?再大的火气, 见了美人不得先散几分?”
“你可闭嘴吧。以为霍哥是你啊?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霍哥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那找点好的呗。实在不行……不是说曲家那位有几分脸面吗?”
“嘘!你以为勋子是怎么惹着的霍哥?
再胡咧咧,信不信霍哥拉你跑一趟两百三的?”
众人交头接耳。
几分钟后,那辆黑色的跑车又出现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 它就越过了起跑线。而后, 长长的一声刺啦声响起,听得人牙酸不已。
黑色的跑车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郎屁滚尿流地爬了下来,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另一扇车门打开,带着头盔的玄景走了下来。
他随手摘了头盔,一头短发因此凌乱地散着。他也不在意,只随意地晃了晃脑袋,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落拓不羁之感。贵气至极,野性至极。
年轻女郎们看得双眼放光,几乎立刻想冲上去献殷勤。
玄景随手将头盔丢给一旁的服务员,转过头来,眼神朝人群一扫。
冷冷淡淡的一眼,不含多少情绪,只一下,就把蠢蠢欲动的女郎们冻在了原地。
周耀然笑得不行:“吃火药了今天,跑三场了还没下火啊?不行再跑两趟?我陪你。”
玄景随意倚靠在车前,意兴阑珊道:“不玩了,没意思。”
这时候,落在后头的几辆车终于赶上来了。车门各自打开,下来几对年轻男女,彼此间或打情骂俏,或嘘寒问暖……
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玄景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烦躁之色。
张勋刚惹着了人,这会儿正陪着小心,提议道:“霍哥玩腻了这个,不如换点新鲜的?”
玄景看了他半晌,一直把他看得心惊肉
跳了,这才抬了抬下巴,赏脸道:“说。”
张勋就举例:“舞蹈学院今晚有个什么毕业典礼,据说有好几个不错的苗子。他们在网上搞了个什么校花、小仙女之类的评选,热热闹闹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霍哥要不要去看看?搞不好还能给你公司签几个新人呢?”
玄景接过侍者托盘上的酒,挑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除了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了?”
张勋不由讪讪的:“也是,看跳舞嘛,没多少意思。这样,东子名下有一家射击馆,搞得挺不错的。最高级别还有真人对抗,说请的是退伍的人,很有看头。
“霍哥要不要去试试?”
玄景没应声。
张勋继续道:“有一家按摩店,是正经的按摩店,请的都是拿照的保健师,体验感一级棒……”
“酒楼……”
“剧本杀……”
张勋一个个点名,把肚子里那点吃喝玩乐的招数几乎点了个遍。
玄景晃着手里的酒杯,一副悠悠然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却半点也没松动。
张勋心里发苦。
早知道就不嘴贱了,明知道霍哥心情不好还上赶着卖弄……这不是自找抽呢吗?
张勋肚子里的货快掏干净了,出的主意也越来越跑偏。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停,近乎绞尽脑汁:“徐二有一家酒吧,新装修的,搞的文青那一套,听说小有名气……”
“城西有一家斗虫场……”
“
这个听起来不错。”玄景忽然道。
“嘎?”惊喜来得太突然,张勋都有点懵,“霍哥说城西那家斗虫场?”
“上一个。”
“哦哦哦,徐二的酒吧啊?”张勋兴奋了,转头去找徐珏之,“徐哥,你妹那家酒吧什么情况啊?跟咱们说说呗。”
徐珏之听得分明,转过头来,看见一脸兴味盎然的玄景,脑子里有一根弦忍不住绷紧了。
——虽说小玉那一闹,成了阿年离婚的导火索,但阿年对这段婚姻并不是很看重,他本人更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应该不至于想去砸小玉的场子吧?
徐珏之按下心思,笑道:“好啊。还别说,她那酒吧重新装修后还真有点特色,特别吸引一些文艺范儿的客人,说这叫格调……”
一行人随之移步徐瑾之的酒吧。
一个酒吧是什么风格,体验个几分钟就知道了。正如徐珏之所说,这地方真就是文艺小清新范儿,因而不太受这些公子哥们的喜欢。
跟着玄景而来的人陪着他坐了半个小时,给足了徐珏之面子后,忍不住先后离场。
一贯跟玄景玩得好的周耀然倒是兴致勃勃,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新的猎艳场,拉着一个外表清清冷冷的女生聊起了文学。
别管心思如何,好歹也是一种玩法。
玄景却稳稳地坐着,藏在酒吧大堂的一个死角里,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在场的人,像是只是随意看看,又像是在
找什么人。
某一瞬间,他的眼神在过道的某一处停顿了一瞬。
他问徐珏之:“怎么,这酒吧还有会员制?”
徐珏之诧异道:“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玄景问道:“那扇门通往哪里?”
徐珏之眉头一跳。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时却又抓不住线头。
玄景慢悠悠道:“这里氛围清净,我倒是挺喜欢的,就是觉得不够私密。”
徐珏之来不及细想,顺着应道:“这有什么难的?小玉给朋友预留了几个地方,就是为了保证隐私。你要是真喜欢……跟我来。”
通道口有一扇同色的木门,打开再合上后,大堂里嘈嘈切切的声音和纷杂的人影就都消失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新的场所。一眼看去,只能看见偶尔往来的服务员以及几个顾客的身影,很是清净。
人少了,大一点的动静也就因此显得清晰了。
先是有一道脚步声,闷闷地响,紧接着开门声,而后是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笑意:“徐老板这么忙啊?”
沈皎月的声音!
徐珏之怔了下。
这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启年是不是早就知道沈皎月在这里?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
可他们不是平和离婚了吗?
再说了,找就找呗,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找?要这么悄悄地来?
难不成是拉不下脸?
徐珏之下意识看向玄景。
玄景的眼神在稍
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藏了很多秘密一般。他没解释,也没闪躲,只是任徐珏之看着。
徐珏之一个激灵。
他深吸口气:“这里一共十三个独立的包厢,各个包厢的门一关上,外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但是,这十三个包厢都有独立的防火通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用上的,也不会有人通行。
“你如果想要背着人谈什么话,做什么事,从防火通道走,不会有外人注意到……”
玄景一听就知道徐珏之误会了。
他只是偶然得知沈皎月会来这里,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确定她今天就一定在。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甚至是踏足这个私人才能进入的领域,大半是心血来潮、顺手为之。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哪能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虽然如此,他却并没有反驳徐珏之的话。
徐珏之咬咬牙:“我可以带你去。但阿年,你……允白是小玉的朋友……”
玄景啼笑皆非:“你想到哪里去了?放心,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不会闹得难看的。我就是想单独找她谈谈而已。”
徐珏之也觉得自己有点阴谋论了,闻言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道:“你跟我来。”
还是一道同色的木门,几乎跟通道的墙壁浑然一体。
徐珏之道:“就是这里了。需要我把小玉叫出来吗?给你们清个场?”
“不用,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那行,我就不
跟你进去了。”
徐珏之离开后,玄景站在这扇门前,好半晌没动。
虽然是话赶话到的这里,但也是该找她谈一谈了。
辞职的事,郑总的事,两年前的事,甚至于……如果谈得顺利的话,也不是不能说一说有关曲清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