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沈沐川又去找南乔玩儿了。
晚上在贺家吃过晚饭后，南乔带着沈沐川各个房间转了转。
在书房看到了南乔一家人的照片，贺爸爸的生命停留在了他年轻时，沈沐川对照片里的贺父鞠躬行礼：“贺爸爸好。”
南乔唇角微勾看着她。
“叔叔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
南乔回答：“大概我们七岁那年。”
沈沐川心说一声，好早啊，那不也就三十出头。
*
贺父意外那天是准备去外省出差，搭出租车去机场的途中和一辆公交大巴相撞，在车祸中当场身亡。
这场噩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贺父葬礼事宜，云家全程也跟着帮忙。
沈沐川不太懂他们大人做的事，她只知道她的任务就是陪着南乔，葬礼上她始终紧紧牵着南乔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这么年轻，真不幸啊。”
“听说贺老师父母也很早死，哎呦，他们家的人怎么都活不长啊。”
“这家里没了男人以后可怎么办，上头一个老的，下面一个小的，全是累赘，担子落在女人身上了，他老婆以后可不好过，啧啧。”
说话的人不知道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默默站在墙壁后面。
小景然一身黑色丧服，肤色白得像没有血色，面无表情，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些陌生人的闲话顺着他的耳朵流进心里，他睫毛轻垂着，眼眸渐渐暗淡下来。
休息间里，沈沐川一扭头，看到南乔脸色苍白地回来了。
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脚哒哒哒上前，牵住他的手：“景然，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肚子痛啊？”
小景然低着头：“溪溪，我能不能抱抱你......”
“哦哦，好哇，”沈沐川点头应了声，就主动扑上前抱住了他，小手拍着他的背，稚嫩的嗓音哄着他，“景然不难过，不哭不哭。”
南乔眼圈瞬间红了，回抱住沈沐川，把脸藏在她肩头。
贺父出殡的时候，大家都哭成一团，连沈沐川都泣不成声，只有南乔紧紧抓着沈沐川的手，咬着牙，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葬礼过去两三天后。
晚上，沈沐川躺在被窝里抱着玩偶准备入睡。
云父每晚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沈沐川今晚不知怎的一直睡不着。
看她皱着一张小脸，听故事也心不在焉的，云父捏了捏她的脸蛋问她：“闺女，想什么呢？”
“爸爸，”沈沐川闷闷地声音开口，“景然他......是不是没有爸爸帮他讲故事了。”
云父缄默，轻微地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头顶：“所以溪溪以后要多关心景然好不好？景然的爸爸不能陪他了，他一定很孤单。”
沈沐川小手攥着被子，使劲点头：“那当然了，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早点睡吧，明早爸爸带你去景然家玩。”
“嗯嗯。”沈沐川连忙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沈沐川做了一场梦。
不知梦见了什么，她表情很难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全身都在挣扎，怀里的玩具熊被她抓得变形。
几个翻身，她砰一声从床上摔到了下去。
沈沐川被摔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意识还有点恍惚。
她揉了揉脑袋，恍然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梦的内容她一睁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她梦到了南乔。
对了，南乔。
沈沐川顿时睡意全无，腾一下站起来，跑出了卧室：“爸爸！”
云父一抬头看见女儿抱着玩具熊从房间跑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再看看表，她这才睡了十分钟：“忘记尿尿了？”
沈沐川没应声，跑到云父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爸爸，你带我去贺家好不好？”
云父愣了一下，心想这都大半夜了，打扰人家休息不好，于是说：“溪溪，现在太晚了，爸爸明天再带你去玩。”
沈沐川使劲摇头，固执地大声道：“不行，现在就要去！”
说着说着，她小嘴忽然撇了一下，眼圈也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微颤：“我梦到南乔在哭，不能让他一个人，我得去陪他！”
云父云母对视了一眼，连忙安慰她那只是梦，沈沐川听闻，下一秒就开始抽泣，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沐川哭个不停，云父云母没办法，只好大晚上带着女儿去贺家打扰。
贺母因为刚失去丈夫气色憔悴，不过看到沈沐川来了依然很高兴，扬起笑容：“溪溪来了，欢迎，快进来。”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
沈沐川走进屋子，仰着头对贺母直说道：“阿姨，我陪景然一起睡行吗？我怕他晚上一个人害怕。”
贺母愣了一下，说了声“好”，牵nmzl着沈沐川的手带着她去了小景然的房间。
贺母站在门口敲了两下，然后打开门：“景然，睡着了吗？溪溪来找你了。”
床上，南乔把脸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好像睡着了。”
“好像是哦，”沈沐川仰头看到贺妈妈眼底下重重的青灰，心里不禁难过，随后朝她微微一笑道，“阿姨，不用管我们了，我直接在他旁边睡就可以啦。”
贺母勾唇，摸摸她的头顶：“嗯。”
贺母帮他们关上门离开后，沈沐川哒哒走到床边，表情忽地严肃了几分，推了推床上的那一团：“南乔，我知道你没睡，把被子掀开。”
南乔还是不动。
沈沐川直接爬上床，使劲去扯他的被子。
南乔在被子里用力，不让她扯开。
沈沐川急了，喊他：“南乔，放手！”
南乔挣扎了一会儿就把手松开了，沈沐川猛地把被子掀开。
他的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双眼红肿，泪水盈眶，打着哭嗝地看着她。
“呜哇！”沈沐川见他这个样子，鼻尖一酸，当即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小孩子的哭声是有感染力的，一个绷不住另一个也难绷，南乔听见耳边她哭得那么惨，也开始出声和她一起哇哇哭。
两个宝儿蒙在被子里，抱成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过了一会儿，许是哭累了，两人慢慢安静了下来，面对面躺在枕头上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是笨蛋吗，干嘛自己偷偷哭，我可以陪你啊。”
南乔想起那天葬礼上不认识的大人说的话，咬了咬嘴唇：“我是男子汉，爸爸不在了，我要扛起这个家。”
沈沐川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开口说：“不然以后我来当你爸爸吧。”
小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