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兮平静无波：“一切都好，可唯独你们没有圆房。”
流霜一滞，面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知道？”
随即又怕秦木兮误会，急切解释道：“穆霆哥哥说他是心疼我，我也还太小……”
秦木兮苦嘲一笑，打断她的话：“当年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她也信了。
可后来他灭了蓝月国，为了迎娶别的女子为后而废了自己时，她才知道这十多年里，纪寒卿对自己没有半点真心！
“流霜，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信我。”
秦木兮苦笑了下，“我想了很久，能想起的竟然也只有小时候的一些事。”
“四岁时，你将父皇的胡子拔了，却说是太子哥哥拔的。”
“十岁时，你把贵妃娘娘衣服上放虫子，最后却是二哥哥替你顶罪。”
“十六岁时，央着三哥哥带你去青楼……”
她将小时候发生的那些几乎只有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一件说了出来。
每道出一件，流霜的脸色便白几分。
到后来，她脸上血色尽失：“别说了！”
秦木兮说得都对，而这些事情除了自己和哥哥们，连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知道。
秦木兮褐色的眸子藏着无尽的悲哀：“我说过，我就是你。”
“不！”流霜慌乱不堪，但她依旧不想承认纪寒卿会伤害自己，“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也相信那不是我的未来，穆霆哥哥绝不会那般对我！”
说完这些，她转身落荒而逃。
秦木兮一个人坐在那里，心如死灰。
说了那些话，已经将她这几日积攒的力气都用光了，也没能力去拉住流霜。
歇了很久，秦木兮才撑着乏力疲惫的身子回房。
碰到床的那刻，她就倒了下去，再没有意识……
这一睡，好像过去了很久。
再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只有一道接着一道的闷雷！
秦木兮心里闷得慌，喘不过气，大口呼吸时却牵动了心肺，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咳……”
咳着咳着，一抹腥意急促的涌上喉间。
刺目的鲜血喷洒在地上，好大一摊。
秦木兮趴在床边，葱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床沿，呼吸间充满了血腥味。
她望着那片血色，知道自己的身子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要再一次看着流霜，兄长父皇，蓝月国走向被覆灭的结局……
“砰！”
忽然，门被推开。
秦木兮抬头看过去，便见门口立着一个人。
“轰隆隆——”
一道闪电落下，将流霜惨白的面色映照出来。
她带着哭腔，眼眶红肿：“边关传来消息，三皇兄战死了……”
秦木兮睫毛轻颤，眼眶忍不住红润。
她看着流霜，这个即将面临更多噩耗的十年前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秦木兮知道未来的一切都很难更改。
说她胆小也好，怯懦也罢，她不想再让流霜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变成笼中鸟，受尽凌辱。
秦木兮闭了闭眼，哑声劝：“流霜，逃吧。”第10章
凉寒的夜色下，司府门上的红绸在风中飘着，徒添一抹凄凉之感。
这时，两道娇小的身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正是秦木兮和流霜。
两人头也不回往远离司府的方向狂奔着。
一路上，秦木兮拖着疲惫的身子，越来越喘不过气。
流霜搀扶着她，一脸担忧：“你没事吧？”
秦木兮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自己的身体状况。
又怕纪寒卿会发现追上来，只能拉着流霜继续往城门跑，却不料城门竟被封住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流霜一脸焦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木兮也不知道，更何况自己的身体这么孱弱，本就是拖累。
略微一思索，她便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流霜：“去找孟连城，他会护着你。”
流霜却不愿意，她一把抓住秦木兮：“我去找孟连城，那你怎么办？”
“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迎着流霜不愿的神色，秦木兮缓了口气劝道：“流霜，我们是一个人，只有你远离了纪寒卿，未来的我才有可能逃离纪寒卿的魔掌。”
她不确定会不会真的这样，但最起码如此，能让流霜不再犹豫，快点逃离！
果然，闻言后流霜虽还有疑虑，但还是听她的话去找孟连城。
眼看着流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秦木兮一直强撑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
她脱力的靠在冰冷的城墙砖上，潮湿腐败的气息冲进鼻腔，压抑的咳嗽又发作起来。
腥意涌上喉间，秦木兮手捂住唇硬生生咽下去，想要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为流霜多争取一点儿时间。
这时，一阵纷踏的脚步声传来，远处火光若隐若现。
不多时，一群将士便举着火把，将秦木兮团团围起来！
秦木兮猜到了什么，没有再动。
她静静倚靠着城墙，看着将士们分成两排，紧接着，一身玄衣的纪寒卿缓缓走到了她面前。
“流霜呢。”纪寒卿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秦木兮声音沙哑，却带着畅快：“她走了。纪寒卿，你做的所有事都要败露了！”
纪寒卿想起那日她说的那些话，眉眼一凝：“告诉我流霜行踪，为我所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闻言，秦木兮只觉可笑。
她撑着孱弱的身体站直，直视纪寒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问完，她也不等纪寒卿回答，纤弱的手抚上面具，一点点摘下——
风吹叶落，一片寂静。
纪寒卿望着她那张疤痕交错的面容，呼吸凝滞。
若没有这些伤，秦木兮这张脸竟和流霜一模一样！
他喉咙发干，只听秦木兮一字一句说：“纪寒卿，你看清楚，我……就是十年后的流霜！”
纪寒卿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若不是，她又是如何知晓本该只有自己知道的那一切谋划！
杀了秦木兮！
纪寒卿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可莫名的这个念头又顷刻被他放弃。
他眼眸沉了沉，不再思考这种异样是从何而来，冷声下令：“来人，先把她带下去。”
“其他人继续搜捕流霜……”
却不料话音还未落，一只箭从纪寒卿身侧掠过，笔直射穿了秦木兮心口。
“哧！”
锋利的箭矢刺进血肉，秦木兮心口一疼，本就站不稳的身子直接栽倒下去！
砸在地上的那刻，她恍惚好像听到了流霜惊慌的喊声。
还有纪寒卿含怒的质问：“谁让你动手的？”
落痕跪在地上：“主子，您已经心软放过她太多次了，留着她只会坏了您的大计！”
纪寒卿深深看了眼落痕，压下眼底翻腾的戾气，转身快步向秦木兮走去。
可越近，他越能看清秦木兮身下慢慢散开的那抹血泊……
夜风之中，空中繁星点点。
秦木兮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疲惫的闭上眼。
从前的记忆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倒退浮现，从遇见纪寒卿遭受的一切苦难，至她不认识他，无忧无虑的一切，最后定格在自己刚出生时父皇母后脸上的笑容上。
一滴泪从她眼角划入鬓角。
就这样吧，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她想，这次是自己先死了，父皇和哥哥们应该不会怪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