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公寓，冰冷沉默，就如同它的主人，从骨子里带着抗拒。
　　镜面下，是她的洗漱用品。
　　整整齐齐。
　　小小找了个空盒子，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收走了。
　　客厅里的一些学习资料，卧室床头的一小盆仙人球，还有她的一个红色招财猫U盘。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还放着用剩的几张面膜。
　　刚来这栋公寓的时候，她站在玄关处，不敢进屋。
　　帝夜寒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面前的平板，播放着英文视频，烟气萦绕，让他的眉眼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发什么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听来，竟带有一丝丝的宠溺。
　　小小踌躇了许久，缓缓脱掉鞋子，光脚走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凉飕飕的，在炎热的夏季，带着一丝清爽。
　　这房子好大，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头。
　　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在处理公司邮件。她蜷起双腿，抱住了膝盖，安安静静的，陪着他一起工作。
　　这样的画面，出现了无数次。
　　多到她已经数不清。
　　余小小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红肿的双眼，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她的注意力永远都在帝夜寒的身上。
　　那她自己呢？她把自己放在了什么地方？
　　小小打开了冰箱，用毛巾裹着冰块，躺在沙发上焐眼睛。指针摇摆，客厅里只有微弱的滴答声。
　　她渐渐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余短的梦。
　　在梦里，帝夜寒站在天台上，白色衬衫里灌满了风。他眼神带着秋风一般的冷意。
　　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身影逐渐消失。
　　小小蓦地惊醒。
　　她发现自己额头满是细微的汗，原来是忘记开空调。
　　喝了一口冰水，她打开了客厅的手机，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整。
　　急骤的心跳慢慢平息。
　　她笑了笑，大概从今晚开始，就不会再做帝夜寒要离开自己的噩梦。
　　因为，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奢望了。
　　玄关处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帝夜寒进屋，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处，一只手接电话，声音轻淡：“项目已经启动了，剧本进入二次修改阶段，男主角的人选我心中有数。”
　　“……嗯？”
　　“霍启。”
　　他进入客厅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小小。她没有看自己，只是静静地翻书。
　　啪。
　　帝夜寒把客厅最亮的灯打开。
　　光线突然就变得刺眼，小小用手背遮了一下。她抬头，看到帝夜寒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处。
　　这通电话打了大概十多分钟。
　　其中的字眼无非围绕着电影，男主角，以及投资人。
　　是啊，女主角的人选早就定了，是烟云集团签下的第一位艺人，关明珠。
　　而霍启是青年一代为数不多的实力派男演员，风头正盛。
　　上一部影片还拿下了国外的电影奖项，是与几大名导都合作过的优秀演员。
　　帝夜寒打完了电话，他从卧室出来，领带已经抽掉。
　　“还没睡？”他问。
　　小小笑了笑：“等你。”
　　她看着帝夜寒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喝了半瓶。
　　“看书记得把灯光调亮一点。”他说。
　　“好。”小小随口应了一下。
　　顿了顿，她补充道：“恭喜啊。”
　　“什么？”
　　“电影的项目，你来做的话，一定没问题。”
　　今天的小小有点奇怪，帝夜寒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女生很少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
　　并不冷漠，但也没有很热情。
　　“对了。”帝夜寒突然想起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摸了摸裤兜，没有。
　　西装外套，没有。
　　认真回想了下，自己上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多余的东西。
　　帝夜寒掏出一根烟，放到了唇边：“……忘记带了。等明天我让林助理拿过来。”
　　小小的嘴边染了一丝笑意，是那种很礼貌，又带着淡淡了然的笑。
　　他破天荒的解释：“回来的时候时间很赶，我亲自去挑选的——给你的生日礼物。”
　　听到“生日礼物”四个字，小小的神色微怔。
　　很快，她垂下眼睑。
　　“不用了。”
　　“？”帝夜寒弹烟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生日已经过了，不需要礼物了。”
　　小小只是淡淡的描述了一个事实。
　　帝夜寒停了几秒，缓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小小放下书：“昨天很生气，今天也很生气，但现在不了。”
　　她坐在沙发上，头顶的吊灯亮着，女生的眼眸却如无星的夜幕一般黯淡。
　　男人就站在茶几前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最近太忙了。”
　　帝夜寒能说的，也就只有这几个字。
　　从他们认识开始。
　　无论小小多生气，多难过，他永远都不会好好的安抚她。
　　每次都是让她自己好起来。
　　“我今天一个人想了很多。”小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只是仰着头，看着这个自己仰望了几年的男人。
　　“我们的开始，也许是个错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然很平静。
　　小小以为自己会哭，眼泪却像是早就流光了一样。
　　帝夜寒的神情不变，他弹了下烟灰。
　　“所以呢？”
　　他语气冰冷，漆黑的眸，就像藏匿在黑暗中的豹，紧紧盯着面前快要逃脱的食物。
　　“分手吧。”小小说出了这三个字。
　　气氛一瞬间凝固。
　　帝夜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将手中的香烟摁灭。
　　“理由？”他问。
　　男人走到了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接近凌晨十二点，灯光耀眼炫目。
　　他们在一起三年，小小第一次提分手。
　　看来，昨天没有去给她过生日，她真的很介意。
　　大概是在闹脾气。
　　他想。
　　理由？怎么说？难道要说，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小小笑了笑。
　　“累了。”
　　她觉得帝夜寒就像一块海绵，无论她给予了什么，他都只是沉默的吸收，没有任何表示。
　　她的爱，得不到回应。
　　“你有着自己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不欢迎任何人。”
　　小小故作轻松：“打扰了你这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瞧瞧，她说了什么？
　　不要再联系了？
　　帝夜寒差点没笑出声。
　　他转过身，视线深沉的看着小小，逐字逐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
　　是啊，以前。
　　以前的小小总是亦步亦趋的追逐着他的背影。
　　那个时候她多天真，以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点，就一定可以打开他的心房。
　　那个时候，她说，“我想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试了，累了，就想放弃了，嗯？”帝夜寒像是在质问。
　　小小握紧手机：“至少，我努力了。”
　　“你呢？”她反问。
　　帝夜寒背倚着落地的玻璃窗，身后是满城的繁华灯光。
　　他摘下眼镜，手指轻触金色边框。
　　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嘲弄。
　　“余小小，你别后悔。”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两个在一起是他给的最大的施舍。
　　小小第一次无比的肯定，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站起身，将手机塞到了盒子里。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其他的，你自己处理吧。”
　　衣柜里还有一些衣服、包包，那些都是帝夜寒送的。她没必要带走。
　　这栋房子，来的时候冷冷清清。
　　走的时候清清冷冷。
　　她抱着盒子来到了玄关处，穿上鞋子，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前，帝夜寒嘴里咬着一根烟。
　　啪嗒。
　　打火机发出一点亮光。
　　“我送你。”男人的嗓音低沉。
　　“不用。”小小拒绝了：“我喊了车，就在楼下。”
　　“一路顺风。”
　　“谢谢。”
　　帝夜寒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他“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靠窗而立，直到听到关门声，才缓缓抬眸。
　　客厅的灯悉数关灭。
　　黑暗中，他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帝夜寒口中的烟，逐渐变得苦涩起来。
　　他嘴角扬起一丝嘲弄。
　　小小站在电梯里，中途进来了一个人。他看到小小的时候，眼睛蓦地一亮。
　　女生气质纯净，长发柔顺的搭在肩头，白皙的皮肤，几乎看不到一丝瑕疵。她今天穿着一件素色长裙，亭亭玉立。
　　青年不自觉的变得紧张起来：“你、你好。”
　　小小看向他，礼貌颔首。
　　“你好。”
　　女生的声音真好听！青年愈发紧张，竟然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
　　他吞了吞口水：“很少看到你，住楼上吗？”
　　“不住。”小小笑了一下。
　　青年看着跟小小差不多大小，衣服穿得很潮，右耳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耳钉。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留个微信什么的，电梯“叮”得一声，来到了一楼。
　　小小抱着箱子快步离去。
　　“……”
　　糟糕，太紧张了，忘记了。
　　青年有些懊恼，他慢吞吞地向外走，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白萧何：【我刚才坐电梯遇到了一个超好看的女生！可惜忘记要电话号码……】
　　忽然，他踩到了一个东西。
　　他双眼蓦地一亮。
　　群里的几个人都是S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有人让他发张照片。
　　白萧何：【偷拍犯法！咱不干那事！】
　　白萧何：【不过我捡到了她的身份证，嘿嘿嘿】
　　白萧何：【名字叫小小，真好听！】
　　程少：【啧，看你那样，估计人家就是叫阿花你都觉得好听】
　　李一笙：【无图无真相，待会儿送身份证记得弄张合照】
　　白萧何：【以后带你们见本人，真的好看！跟最近大火的那个什么苏秀禾很像！不过比她年纪要小！】
　　程少：【今晚喝酒还来不来了？】
　　白萧何：【我送完身份证看情况，你们不用等我啊。】
　　帝夜寒站在窗户前，看着公寓外面的景象。
　　大晚上的，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见。
　　手机一直震动。
　　他看了一眼，群里正聊着一个女生。
　　忽然，他看到了“小小”这个名字。如果没记错，白萧何也住在这栋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