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真相赤果果地呈现在眼前,残忍得让齐哲远心里滴血。
他最坚硬的防垒彻底被击碎,深陷在自责中无法自拔,直到躺在充满了颜溪气味的床上,他的思绪才慢慢回笼。
日光把窗户的影子拉长,他埋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泪流满面,他不敢去看这个家,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颜溪存在过的痕迹。
厨房里,颜溪穿着围裙,兴冲冲地在给自己做饭,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一口。
客厅里,颜溪知道自己有夜盲症,便整宿整宿地开着灯。
卧室里,多少个日日夜夜,颜溪埋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他多想再看她一眼,再听她对自己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
哪怕是骂他也好……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把骨灰盒紧紧地拥入怀里,然后抱着骨灰盒躺下。
沉甸甸的盒子压在齐哲远胸口,他抚摸着盒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对不起,溪溪……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该说多少句对不起,才能抚平溪溪这些年经历过的伤痛?
该怎么挽回,才能让溪溪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
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整整五年的指责和折磨,几千个日夜的伤害……溪溪在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幸福过哪怕一秒……
“溪溪……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齐哲远口中说出来,声音被哽咽割碎,悔恨不断放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一拳一卷地砸在自己的心口上,恨不得随着颜溪去死。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颜溪是自己心口上的朱砂痣。
她在的时候不痛不痒,可是一旦她离开了,就把他的心也挖了一片,如今他的心缺了一大块,再也找不回来了。
颜溪最后那苍白痛苦的模样,那绝望空洞的双眼,那支离破碎的身体,一点点地刻进齐哲远的心里。
泪水打湿枕头,他紧紧地抱着骨灰盒,假装颜溪就在怀里,眼前一黑,卡在心头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床褥……
窗外又开始下雨,一滴一滴凉彻心绯。
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突然,齐哲远想到了什么,他抱着骨灰盒坐起来,把嘴角的血抹掉,站起身走了出去。
“少爷?”
吴叔从外面进来,看见面色苍白的齐哲远,不由很是担心。
齐哲远却没有理会他,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直直地走进雨里,用自己黑色的大衣紧紧裹着骨灰盒,不让颜溪淋到一点雨水。
君越别墅的湖景区——
同样的雨水,同样冰冷刺骨的湖水,同样的黄昏,看起来好像一切就跟不久前一样……可是……什么都变了。
齐哲远看着冰冷幽深的湖水,想起被自己推进湖里的颜溪,他想起她目光倔强地对自己问:
“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想起她说:
“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承认!”
他闭了闭眼,当日发生的一切原来早就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成为了他骨血中的一部分。
他把骨灰盒轻轻地放在地上,脱下了衣服盖在上面,生怕颜溪淋到一丝雨。然后,他纵身一跃,沉入湖中,冰冷的湖水钻进口鼻中,随即蔓延至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冷得疼痛到麻木,他不做任何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去,湖水呛进肺里,像被人用手揪着,万蚁钻心一样的疼痛。
就在窒息感慢慢袭来,他感觉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身体的本能终于还是让他浮出了冰冷的水面。
他趴在岸边,猛然钻进肺里的空气把他咳得面色通红。
咳着咳着,他突然开始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出眼泪,然后止不住地泪流满脸,他捂着脸,不敢去看身边的骨灰盒。
原来她那天是这么的痛苦,原来被沉在湖底是这种感觉……
原来,他曾让她如此绝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