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煜青的角度来说，想明白信德到底想要什么并不难，只要把自己代入进去，很容易就能摸出李营和瞿鹰的算盘，因为他也会做同样的决策。
地产现在这个行情，泰阳的估值本不该这么高，能够摆起架子，靠的就是捏在手里的地——当年的标王，如果剥离掉这部分资产，剩下的业务平平无奇。
打个时间差，瞿鹰想暗度陈仓偷偷把这几块地从后门运走，李营想两头吃，一面把核心资产卖给信德，一面前门待客稳住估值让永利充这个冤大头。两个人狼狈为奸，一定是一拍即合。
那么，明摆的大坑，永利要往里跳吗？还是赶紧脱手，敬而远之？
不，这两个都不会是永利的结局，金边眼镜后眸光一暗，杨煜青对陈俪语说：“我们要赢家通吃。”
这句决断隔着电话听就打了点折扣，商业精英的味道没那么浓烈了，而且陈俪语有点心不在焉，手指划过店员捧着的平板，查看当季的新款，随便勾了几个，娇滴滴地问听筒对面的人：“杨总，可不可以刷你的卡啊？”
等到肯定回答后，陈俪语快乐地扬起了下巴，手指点了点，她从小看电视剧就喜欢听这句话，说多少次也不腻。
“都给我包起来。”
“好的陈小姐。”
挂掉电话，陈俪语顺手打开朋友圈，看到了瞿鹰刚刚才发的亲密合照，李阳阳小鸟依人，笑得很是甜美，这是示威来了？
偶尔想当个好人，没想到对方还不领情，那也好，杨煜青让她想办法拆散泰阳和信德的联盟关系，那她就从她最擅长的角度入手。
只是她擅长的这个角度，可千万不能让杨煜青知道。
早上六点，林乐然不需要闹钟就已经醒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墨然安静的睡颜，短发绕在耳边，有几弯发尾盖在了脸颊上，睡相乖巧，很扎实地围着被子，热得泛起了淡淡的粉，他望着她，心里觉得很安宁。
有很多次，他都会在早晨突然惊醒，在陈墨然察觉不到的时候静静看她一会儿，然后再沉沉睡去，但是今天和往日不同，他应该不同了，他们之间，原本也应该不同的。
林乐然悄悄起身，重新把被角掖好，没有开灯，他摸黑走出房间洗漱。
他不想他们只是床伴关系，因此他上次拒绝了她，随即陈墨然却让他意识到他的优先级在最末尾，他只能重新献上自己。
总得保持住一个牢固而亲密的关系。
不能仅仅只是朋友。
能够看到边海早上七点钟的太阳，林乐然自己都觉得十分新奇，奇异的晨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披着一件金色外套似的，推开小店的玻璃门，在风铃声中，忐忑又期待地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两个小时做前期准备，九点钟开门，十点钟正式营业，之前这里就是一间奶茶店，人流量不错，只是经营不善装修土气，没什么人光顾，林乐然为了让学生们知道这里已经重新翻新，写了一张广告牌放在门口。
“让我重新介绍我自己”开业特别款混合特调果茶，二十元的价格被划掉，写了一个“五”在旁边，再加上标注：仅限三天。
林乐然的字不错，用马克笔写出来也很漂亮，这招是和肖老板学的，在 MOU 帮着卖了这么多年酒，各种七七八八的营销花招看了一些也会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
很快就有了第一对顾客，两个女孩子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推推搡搡的不进来，彼此望着对方嘻笑，林乐然忍不住从柜台探出半个身子来，眨眨眼笑了一下：“不尝尝吗？”
随着这个动作，一条银色细链荡了出来，在人眼前轻轻摇晃，顺着这条细线向上看见他的脸，女孩拉着朋友进了店门。
“第一对顾客，那就免单吧，怎么样？”林乐然轻快地问道，“想喝什么？”
极其自然又顺便的，他又问：“大几了？”
“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得到了迅速的回答，他顺口应道：“是嘛，那很勤奋哦。”
在女孩子们兴奋的、可爱的调笑声中，小店里已经站满了人，林乐然有点后悔，他应该闭嘴卖饮料的，看到人就忍不住搭讪，实在是一种“职业习惯”。
不过林乐然拒绝了所有加微信的请求，把自己的新手机放进了抽屉，原来的那个他昨天给了陈墨然保管，号码和所有联络软件都重新注册，微信里面只有寥寥几个朋友和陈墨然，做完这一批的最后一杯，他暂停了一下，翻出口罩戴上。
闪光灯晃了下眼睛，咔擦一声响，照片被保存下来，上传到公开的社交平台，女孩子们嘻嘻笑着，激动地感叹。
“哇，好帅！”
头顶有笼罩下来的阴影，刚刚拍到的帅哥店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语气很礼貌：“拍到的照片不要传到网上可以吗？”
拿着手机的女孩子急忙把屏幕那侧捂在心口，有点心虚地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恩……好！”
“谢谢你哦。”
“不好意思我下次会注意的！”
可是这次就……女孩看了看已经发在平台上的照片，短短几分钟就有了几十个赞，怎么办，不舍得删啊……不删，他也不会生气的吧？
看起来是脾气很好的店主呢。
苏言说的理由，让陈墨然身体前倾，轻轻皱起了眉，音量拉高，质问道：“抽回扣？这也太……”
太常规了，但最后的几个字让陈墨然吞了回去，并没有说出口，苏言原则性很强，她不想让他对国内的业态产生什么偏见和误解。
面对陈墨然的反应，苏言却没什么反应，把瞿鹰给的纸质材料递给了陈墨然，她翻开看了看，是卢森和当时信德的部门负责人之间的转账和聊天记录，截图打印了出来，证据确凿，看起来卢森是通过贿赂信德的部门负责人来确保中标，最终被信德的监察部门发现，合作被紧急叫停。
由此顺理成章的，也很容易类推出，本次泰阳丢单的原因也可能是类似的——卢森贿赂推广总监刘龙被发现，泰阳和星展的续约自然被搁置，刘龙被开除。
说不定和瞿鹰也有点关系，之前信德发生过一遍，发现又是卢森，他提醒一下准岳父也是应该的。
看起来是这样。
看起来是这样，但深究起来还有很多说不通的细节，像新毛衣里面的标签，即使试图忽略也总是膈得人难受，陈墨然始终拧着眉毛，苏言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卢森长期通过贿赂拿单，这是一个事实，但不是最终的真相。”陈墨然慢慢地说，“或者说，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不太关键的那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