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没能及时回复桑怡,是因为他正在某个餐厅里,忙着和一个老同学吃饭。
准确的说,他是在和这个老同学开会,所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严峻是祁遇在英国读商学院时的好朋友,目前是位独立投资人。此刻,他正在翻看祁遇准备的 Moon Light 资料,忍不住对着上面的分析数据频频皱眉。
“你确定要这样干?”他捏着文件的一角,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遇。
祁遇点头道:“对,确定。”
“这么做真的没问题?”严峻说着,只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你还记得自己是 FULLin 的副总裁吧?还记得自己为了帮傅家收购 Moon Light,当初都干过哪些事吧?”
祁遇言简意赅地回道:“我已经选好背锅的人了,这点你可以放心。”
“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严峻一听就笑了,“你不会又和上次一样,让人家背完锅,又暗中帮人家找工作吧?”
祁遇闻言一怔,随即端起茶杯道:“提起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多亏了你在中间介绍,简新筠才能在联众找到工作。”
见他避重就轻,严峻也不追问,只一边举起茶杯与他相碰,一边问道:“她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在联众找到工作是因为你吧?”
“她当时基本上算是被行业软封杀了。”祁遇说着,泯了一口茶,“可如果没有我,她能在唯信一直做下去。替她安排工作,是我应该做的。”
严峻与祁遇相识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对方用如此惆怅的语气说话,于是忍不住追问道:“其实……你大可以像和唯信的 HR 合作那样,一开始就把条件谈好——替她找个甲方的工作,再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心甘情愿地把 Moon Light 的资料给你,多好。”
祁遇听着,有些苦恼地捏了捏鼻梁:“我当初没想这么多。”
他用假身份进入唯信,入职背调那关是必须得过的,此处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唯一可用的方法就是抓住 HR 的痛点,用最直接的利益交换和她摊牌。至于如何拿到让 Moon Light 无法上市的黑料,他并没有成型的计划。
毕竟,彼时的他只知道唯信是 Moon Light 是市场策略的代理商。可他进入唯信后,会在业务组遇到谁,要用什么样的计策获取对方的信任,再拿到什么样的资料,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包括后来与简新筠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也通通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祁遇回忆着,不由得陷入沉默。严峻颇为兴味地瞥了他一眼,又道:“说回正事啊——我不是不信你的能力,只是你生吞 Moon Light 的这个计划,光靠你和我肯定是不够的,应该还有第三方在帮你吧?”
祁遇回过神来,答道:“有,是桑怡。”
在他看来,自己既然拉严峻入局,就没必要遮遮藏藏。不料后者一听桑怡的名字,立即揶揄道:“圈子里都传你在追她,所以你到底是真的‘追’,还是在以‘追’的名义拉合作?”
祁遇的神情有一秒的呆滞,反应过来又笑:“还是你了解我。”
“哎,也只有桑怡的身份能挡住傅遥了。”严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要是不放话说自己在追桑怡,估计已经被傅家拎去做上门女婿了。”
面对祁遇,严峻向来心中口快。前者习惯了,并不觉得被冒犯,只是苦笑道:“所以这事必须得保密,你可别说漏嘴了。”
“那必须的。”严峻答应着,表情十分诚恳,“就是你得多分我 10%的股份做封口费。”
祁遇被他气笑了,回道:“5%,不能再多了。”
“成交。”严峻应着,比了个“OK”的手势。
“行,那先聊到这里,我得走了。”
祁遇说着,一边起身,一边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才发现有几条桑怡发来的未读微信。
严峻恰好可以瞥见他的手机屏幕,趁机打趣道:“ 啧啧啧,你的这张脸啊。哪怕是桑家大小姐看着,也抵挡不住啊。”
祁遇顾不上和他斗嘴,点开微信界面就看了起来。
但不过几秒,他的表情就变了。
他的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懊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那道门锁而拖延着不去找陈方达的行为,到底有多幼稚。
简新筠为了年底考核,竟然还利用周末的时间去找相亲对象拉业务?
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祁遇迈开脚步就要离开。严峻以为他着急去见桑怡,只朝他的背影喊了句:“5%啊,兄弟,别忘了写进合同里!”
祁遇头也不回地冲他竖了个中指,接着在走出包厢的同时,给陈方达发了个语音:“陈总,我在去联众的路上。”
*
那边厢的简新筠刚在行政部安顿好,正准备把自己从大喜拿到的资料发给乔然,就见对方像个被人点着的窜天猴,一下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老陈刚给我发微信,”乔然撑着桌沿,如临大敌般回道,“说祁总要来,四十分钟后到。”
“祁总”二字像某个不吉利的暗号,简新筠听着,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她还来不及回应,就见行政部的其他同事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
“我去准备会议室。”
“我去准备果盘。”
“我去通知各部门收拾整理一下工位,保证办公环境的整洁。”
……
简新筠第一次见到如此训练有素的行政部,一时有些茫然:“那……庆功宴的策划案……”
“竹子,当务之急不是这个。”乔然打断她,拿着手机凑过来,“你上次买花的花店是哪家,发个定位给我。”
被她迫切的语气感染了,简新筠下意识地说道:“要不我帮你去买吧?”
乔然闻言一怔,几秒后才反应道:“真的吗?你人也太好了吧!”
简新筠被她的热情回应吓到,以至于生出一种错觉——刚刚,她是不是在乔然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烦?
也许是她看错了?简新筠想着,从工位上站了起来:“你还要买什么?我看看能不能一起带回来。”
“不用不用,鲜花就好。”乔然说着,满脸急切,“你快去快回。”
*
还是和上次一样, 简新筠先是用微信和店长打了招呼,确定店里有花后,再打车前往。
结果出租车走到半路,她又收到乔然的微信语音:“竹子,花可不可以叫跑腿送回来,你再帮我去买几袋咖啡豆?”
简新筠打字回道:OK,你要什么牌子的咖啡豆?我去买。
乔然很快发来一个品牌名称,交代道:这是祁总点名要喝的,一定要买到,拜托。
简新筠看着一愣——这个牌子的咖啡豆并不好买。
因为它没有门店和电商,唯一的采买渠道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代理商。
祁遇什么时候这么难搞了?她记得他对咖啡没什么要求啊!
简新筠疑惑着,又不敢耽误时间,打开微信列表就开始联络熟悉的代理商,不料对方表示,这个牌子的咖啡豆已经售罄。
她一时间犯了难,都想发信息骂祁遇了,却在想起他名字的一瞬间,灵光一闪——
之前,祁遇送过她一台咖啡机,还附赠了几包咖啡豆,好像就是这个牌子的。
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在司机疑惑的目光里,指挥对方往东五环开。
趁着司机掉头的间隙,她又给乔然发了条微信:乔然,我家有这个牌子的咖啡豆,我回去拿。
*
奈何工作日的五环实在太堵,等简新筠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
她一边小步快跑,一边给乔然发微信:祁总到了吗?路上太堵了,我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回去。
不想乔然很快回道:不用了,竹子。祁总来了一下又走了。
接着,她又发来第二条微信: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帮你和老陈说过了。
这时,简新筠已经走到了自家所在的楼层。她看着手机屏幕,不禁呆愣在原地。
几乎就在同时,她闻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
她神色茫然地抬眼,才发现门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再看他的指间,正夹着半支香烟。
他该不会离开联众以后,就到这里等她了吧?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回家了?路上这么堵,他是怎么做到比她还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