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
是我,的确……是我。
害死阿豫继母的人,是我。
我还记得那个明明留着一头利落短发,一言一行却总让我想到童话里公主的女人。
她很爱裴豫,我能看得出来,好几次她来接裴豫放学,隔着老远就将身子探出车窗,朝裴豫和我灿烂笑着挥手。
我想,小学时裴豫的性格之所以那般温柔开朗,应该就是受他继母的影响。
而裴豫也很爱他的继母,我记得裴豫的父亲是个事业狂,陪伴他的时间还不及继母的一半。
裴豫从小失去了亲生母亲,却在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那里重获母爱。
而我在 12 岁之前亲生母亲也一直在身边,可她永远只会冷眼旁观。
无论是继父喝多了半夜将我从被子里拖出来打。
还是打牌输了将我一路拖到客厅将我的脖子掐到青紫。
她都只会选择无视,或者麻木地看着。
只要继父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就好了,只要继父将力气施暴在我身上就好了。
只要这样,她自己就是安全的了。
妈妈,妈妈,你不是我的妈妈吗?
妈妈,为什么你不爱我呢?
我不是妈妈十月怀胎孕育的孩子吗?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当我被继父揍到奄奄一息时,我总会蜷缩身子,一遍遍无声地这样问自己。
可我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然后我就得到了裴豫。
在那被妈妈忽视,被继父家暴的童年里,裴豫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他会教我怎么把乱糟糟的头发扎得整齐,会在自由活动时牵起被孤立的我,会拉我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玩,会带我去中央公园,在观景台上玩猜拳爬楼梯……
也就是在那里,当我以一节之差赢了裴豫,站在观景台的最高处笑靥如花。
而下一节台阶的裴豫仰头迎光看着我,耳根一点点染上红。
他忽然大声跟我说,他喜欢我,说他将来想娶我做新娘,想一直保护我。
而他也说到做到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继父的皮带活活抽死的时候,裴豫出现了。
他拼命推开发酒疯的继父,张开双臂死死挡在我身前。
那一刻的他,是我的英雄。
也成了我永远的救赎。
可六年级的裴豫哪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裴豫多处负伤,眼睛都险些被抽瞎。
也正因如此,裴豫的继母震怒,报警要求追究我的继父的法律责任。
而我的妈妈却跪在地上哀求,说她不能没有男人,不能没有丈夫,我也不能更没有父亲。
至于这个她苦苦哀求才保下来的男人后来是怎么对她的?
她被他「失手」打死了。
因为警方和裴豫继母的警告,继父不敢再动我,于是妈妈便成了他的第二个沙包。
妈妈被继父家暴至死,继父却只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对于这个结果,我既感到荒诞,又觉得可悲。ÿƶ
那天我突然很想很想见裴豫,便和他约在中央公园。
而一见到他,我就止不住泪,拉着他哭啊哭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他走。
那不像我,裴豫后来喝醉时也这么呢喃过,那时的我一点也不像我。
那天的我不知是因为继父的恶报而解脱,还是妈妈的惨死而伤心,从不任性的我在裴豫几次想回去时,都固执地拽着他不撒手。
而当裴豫终于被我放回家时,映入他骤缩瞳孔的只有熊熊燃烧的别墅。
火、火焰。
残忍又无情的火焰啊。
如果他那天能早一点回家发现异样,如果他能在我抓住他胳膊时及时甩开我,如果他没有应约出门而是在家陪继母,如果他没有喜欢上我……
如果他根本就没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