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进屋之后,一番闹腾,可九思未被惊扰分毫,依旧闭着眼,紧皱着双眉,呼吸粗重,仿佛在梦里都受着折磨。
怎么会伤得这样重。李妍君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那二十杖脊并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她无措地抿着唇,想要唤他,又唯恐惊扰了他。
捏着衣角的手有些发软,她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攒够勇气,伸手试图掀开他身上的被褥看一看他的伤势。
“殿下!”雄达轻呼一声,几乎扑了上来,跪在地上,死命压着背角,“殿下别看……大人也特意交代了,若是殿下来了,不能让殿下看伤。”
李妍君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稳住声音,侧头问:“他还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雄达面露不忍,斟字酌句道,“杖脊之后,大人被抬回了房。奴才给他上药时醒了一次,交代了不让殿下担心便又昏睡过去。晚间被奴才唤醒用了药,便睡到此刻。”
李妍君咬着唇,惶然地看着雄达,用力撑在床上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全然不知这刑罚竟如此厉害,只以为同以往的鞭刑一般,虽是受罪,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此刻听雄达所说,便是没有瞧见九思的伤,却也知大概是极其恐怖的,否则她怎会如此感同身受,痛得发抖。
“为什么是你给他上药?为什么没有叫太医?”李妍君怔然问道。
雄达看她一眼,像是疑惑,又像是犹豫,好半天才嗫嚅着说:“殿下恕罪,奴才人微言轻,请不来太医诊治。”
宫中侍卫平日里有些伤风病痛多是自己抓药应付,实在病重了也只会在休沐时去宫外找个大夫诊治,的确没有办法请来太医,是她昏了头。
她随即又想问问雄达为何不来荟怡殿求助,却很快觉得这话实在是多余,九思连伤都不许她看,又怎会允许雄达主动报信。
“下去吧。”李妍君疲惫地吩咐。
雄达看看九思,又看看她,下定决心似的向她磕了一个头,而后才起身离开。
木门关上,烛光摇曳了一刹。屋里终于只剩下她和九思两人。
她看着九思,只觉得他如此脆弱的模样令人害怕,不自觉地便再次伸出了颤抖的手,固执地想要亲眼瞧瞧他的伤。
还没等她狠下心,手腕却被人轻轻抓住。
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九思努力地略睁开了眼,无声地看着李妍君,虚弱得像是虽是都会再次睡去。
他的手很凉,掌心湿润,虚虚搭在李妍君的手腕上,并没用什么力气,却成功地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你醒了?要喝些水吗?”李妍君急急问道。
不等他回答,自己便急匆匆地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捧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喂与他。
“水是凉的,你少喝些,润润嗓子就是了。”
她的声音远不似平日里清脆,湿漉漉的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
九思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水来了便埋头喝了几口,水走了也没有追要。
混沌的大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过了许久才有了七分清明,耳边是李妍君呼唤雄达烧水的声音,眼前是李妍君忙忙碌碌的身影。
“什么时辰了?”九思问。
“已经过了子时了。”李妍君回答。
“那殿下怎么还不回荟怡殿歇息?”九思有些奇怪。
“你伤得这样重……”李妍君觉得嗓子疼得厉害,眼睛一热,终于再也忍不住,自暴自弃地让眼泪肆意流下来,断断续续地哭诉,“九思,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出去。我明明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你会受罚,我竟然还出去了。我明明知道的……”
她哭得连换气都失了章法,眼前朦胧一片,长睫一扇,水珠便一串串掉落下来,九思的面目不过清楚半刻,很快又雾雾蒙蒙,堆满了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