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半天功夫把他扶上床,又帮他检查了下,倒是没大问题,主要是他自己比较小心。
不过想想,哪个男人不小心,除了他力不从心,不然即便是八九十岁,只要他是个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在意。
下午交班的时候,跟夜班的护士交了一下他的情况,陈青衿只简单说了一句,他碰着了,让留意着点,实在疼得厉害告诉医生,再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不过,她看倒不太像撞疼的样子,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装的。
一天的工作结束,陈青衿带着关雪下了班。关雪今天倒是稀奇,难得安静下来,自己一个人呆在窗户边一下午,站累了就坐着,坐累了就起来走走,就是不离开。还时不时唉声叹气,“黛玉葬花”似的。
陈青衿好奇,就顺着她的视线往楼下看,视线里并没有什么人,就零星排列的几辆车,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唉声叹气什么呢?今天下午我不让你打扰我工作,你还当真了?”她可不信她这么听话。
“我好像看见我家淮安的车了。”
陈青衿:“然后呢?”
关雪皱眉:“他怎么在医院,难道他是医生?”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怎么连情书都写了,却连他的职业都不知道。
“我不认识。”说得理直气壮,“他只是住在我楼上而已。”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还给他写情书?”
“在电梯里见过一面,他跟她姐姐上楼,我们仨在一个电梯,我就知道了。”
“……”
“……你还挺痴情的。”
“没办法,老关家的传统了。”
“……”
想起什么,陈青衿又问:“情书递出去了吗?”
“正在寻找机会。”
“去他家门口不就得了?”
“我楼上有两户,我哪知道哪户是他家,再说了,还都有监控,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情书都写了,你还在乎这些?”陈青衿好笑。
“陈青衿!”
陈青衿耸肩,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她开心就好。
明天上夜班,今天下班她倒是不急不忙,带着关雪等人少的时候才走。
关雪从负二楼开车上来,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把陈青衿送到家。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来到医院跟白班的交班,晚上跟自己搭班的还是李静,两人一东一西赶着交。
手术不多,夜班能稍微轻松些。
来到七床的时候,病房没人,白班护士想了下说:“早晨交班的时候就不在,听说是跟主任说了一声,回家了。”
陈青衿心里“咯噔”一声:“出院?”
“不是,就是正常的请假回家。”
悄无声息地吐了口气,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交班。
晚上九点的时候,病房里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两人都不困,就坐在护士站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李静:“昨天晚上我去相亲了。”
陈青衿:“家里介绍的?”
李静:“嗯,今年都三十一了,我看我也没什么发财的命了。以前不知道,总幻想着自己以后能多有钱,找多好的对象,现在才发现,女人这一过了二十五,就直线下降,不管是身体,还是容貌。昨天晚上去相亲,那个男的比我大两岁,是个搞装修的,今年三十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嫌弃我的年龄。”
陈青衿喝了口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门禁方向,听她说完后,才收回目光,看向她:“你怎么说?”
“我们相亲都是事先通晓的,我的年龄职业长相,他肯定都知道,就是故意来找优越感的。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优越的,就拿起一杯水直接泼到他脸上,全当给他长个教训。”
“对待这种人就应该这样,我估计他平时都没人理会,故意到你面前来找存在感的。”
李静点头,想起什么,问她:“对了,你不是前一阵子也去相亲了吗?”
“去了。”陈青衿说,“真不知道现在的男人都在想什么,跟我相亲的那个男的,月工资 1800,还有脸嫌弃我。除了家里有房有车,其他什么也没有,就连那工作都是临时的,不知道以后真要是结婚了,孩子要怎么养活。”
握了握拳,暗暗发誓:“以后找个年纪大的,有钱的,还会疼人的。”
李静:“呦,我怎么觉得意有所指啊?”
“指什么?”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门禁响了一下,门从里面被推开。
抬头看过去,熟悉的人从电梯间走出,男人身上穿的,还是那天披在她身上的白色外套。
她收回视线,佯装盯着电脑。
旁边的李静笑了一下,觉得有意思。看了一眼走到护士站的人,打了声招呼:“冯先生怎么这么晚才来?”
男人在护士站前站定,看了一眼盯着电脑的人,温声道:“家里有些事刚解决完。”
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跟谁专门解释,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李静点头:“那何必大晚上赶来呢,明天来不就行了。晚上也不安全。”
他解释:“怕耽误你们的工作。”
一句话礼貌客气,让人听了也是十分愉悦。
“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挺晚的了。”
用余光瞥了眼男人方向,冯明望并没有离开,那一抹白色在面前,一抬头就能看到。
眼睛发涨,脖子也有些发酸,却仍固执地低着头等他走。
“你们晚上要守一夜吗?”他突然开口。
“我们俩一人半夜,我是上半夜,她是下半夜。”李静笑说,“要是一整夜,那还真吃不消。”
外面的人点头,视线若有似无,落在陈青衿头顶的方向。半晌,也不知道在跟谁说:“睡前给我量个血压。”
就走了。
李静觉得气氛不对,就问一旁刚抬起头来的陈青衿:“什么情况啊,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陈青衿摇头:“不知道。”
“你又怎么回事儿啊,刚才他可是看着你说量血压的,你连头都不抬。不对劲儿,今晚你俩都挺不对劲儿的。”弯腰到抽屉里拿血压计,“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给他量个血压,你去睡觉吧。”
“我去吧,量完血压我就回值班室。”起身拿过李静手里的血压计,径直的去了病房。
李静:“……”
诡异,实在是诡异。
来到病房前,看到熟悉的玻璃,想到里面的那个男人,心里又有些莫名的烦躁在滋生。
直接推门进去,病房大灯没开,只亮着地灯。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他人,陈青衿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去开大灯。
“别开大灯。”
突然开口,把陈青衿吓了一跳:“怎么了?”
男人低声:“眼睛疼。”
陈青衿疑惑,无奈只能摸索着过去。
到了床头站定,提醒他:“把胳膊伸出来。”
冯明望“嗯”了声,把胳膊掏出来递给她。
这一会儿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向伸过来的胳膊,利索绑上袖带,又把胳膊扔在床上,按了开始。
霎时,耳边响起了血压计“嗡嗡”的充气声,声音在寂静的可以听到彼此呼吸声的病房里,格外暧昧。
她不受控制地往床上看了一眼。
视线里的男人躺在床上,辨不清面色,淡淡的香气从身上散发出来,让陈青衿莫名的心安。
正出神间,便听见“嘶”的一声痛呼。
回了神,下意识开口询问:“怎么了?”
只不过,说完就后悔了。
“胳膊疼。”
“……”
陈青衿冷哼一声:“腰还疼吗?”
“不太疼了。”男人老实回答。
“疼痛转移了这是?”
这句话说出口,那边罕见的没回她话。
屏了屏气,陈青衿觉得不太对劲儿。耳边男人的呼吸声有些不正常的急促,不同于那日在洗手间里的那种。她迅速拿下量完的血压计,上手摸了摸他胳膊的皮肤,有些烫。
是不是发烧了?
又循着他的额头摸过去,温度高的吓人。
她收手,轻唤:“冯明望?”
床上男人嗯了声。
陈青衿:“你今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冯明望:“回家一趟,处理点事。”
“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嗯……”男人有些迷糊了。
“吃过退烧药了吗?”
“我不吃。”
“……”
这句话说得,倒是清醒坚定。
“你等一下,我给你量个体温。”
那边没出声,陈青衿拿着血压计出了病房。
李静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起身接过血压计看了一眼,问她:“你怎么慌里慌张的?”
“他发烧了,我摸着体温还挺高的。”
顺手拿过一旁的体温计,心不在焉回了句,然后转头又往七床的方向去。
重新回到病房,没再听他的,直接把大灯打开。
顿时,病房里亮如白昼。
床上男人没褪外套就直接睡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被子也只盖了下半身,上半身一点也没照顾到。
解了上衣的扣子,把体温计给他夹在腋下。随手拉过一旁的陪护椅坐着,帮他扶着胳膊,想起什么,又替他扯了被子盖上去。
然后看了眼手机,九点五十一分。
男人呻吟着出声,眉头紧缩在一起。
“冯明望?”陈青衿有些不忍,开口唤了一声。
“胳膊疼……”
“胳膊疼?”她皱眉,心道应该是发烧带着关节疼,就没去看。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喊着胳膊疼。
陈青衿为了安抚他,就掀开看了看。
这一掀,便看到了上臂处的淤青。
赫然。
鲜红色,挺大的一片。应该是用什么东西砸到了,不然这个地方一般还真碰不着。
她皱眉,伸手摸了下,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又想起刚才他说的眼睛疼。
视线往上移,眼睛周围倒是没有淤青,怕就怕是眼球里面。此时也没那么多顾忌了,陈青衿站起身,弯腰去扒他的眼皮。
男人因为发烧,鼻腔内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让她一时分了神,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升起一股热潮。
反应过来看过去,幸好没有血丝,陈青衿放下心来,不过安全起见,明天得让他去做个核磁共振,看看眼底有没有出血。
一番检查之后,稍微安心了些,在陪护椅坐定,这一会儿病房里才算归于平静。
不过,心里却波涛汹涌。
她实在好奇,他这到底是做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回医院,一回来还满身都是伤。
出轨被小三老公打了?还是私生子被小三老公发现了?越猜越离谱,她晃了晃脑袋,摒去杂念。
又喊他:“冯明望,醒一醒,还有哪疼吗?”
那旁倒是一直没再出声。
到了时间拿体温计,看了一眼,38.3。
一般外科超过 38.5 才会用药,这情况给他敷个冰袋,再多喝点水就行。
心里盘算着,手上机械地甩着体温计。想到什么,垂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腹诽,真是便宜他了,要不然肯定给他来个消炎痛栓。
给他盖好被子,又去治疗室的冰箱拿了一个冰袋给他敷上。
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伸手扒开了男人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古铜的肤色,身材没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竟然还难得的有几块腹肌。
臭男人还挺会保养的,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有女人扑上来。
嘴上说是嘴上说的,陈青衿还是规规矩矩的给他检查了一遍。
万幸没有,她松了一口气,替他系上扣子,又转身去找杯子给他倒水。
左看看右看看,病房里什么都没有。
她就纳了闷了,这一把年纪的人不都是喜欢喝茶,到哪都抱着一个杯子泡茶的吗?怎么他就这么例外呢?
不止没有杯子,连其他住院常用的东西,好像也都没带,除了昨天被他带到卫生间时,自己余光瞥到的那几件洗漱用品。
怪不得天天回家。
不是有小三的吗,小三怎么不给准备,不光不给准备,这么多天了,连过来看都没看过。陈青衿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小三可能还真是个有老公的。
忍不住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当一次男小三?
不是够乱,就是够爱。
总归占一个。
最后还是自己的前妻来了一次,虽然脾气不好,但总归是来看了。
还有他的女儿,好像也没见过。
唯一见过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前妻,一个是那个西装男。
这几天倒是一个都没来。
看这样子,怕也是个孤独终老的主。
想这些,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同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