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饰捂着嘴,尴尬地看着顾清欢。
顾清欢弄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并不觉得羞恼。
“昨儿我或许是最后一个与孙司制待在一起的人,孙司制出事,有人怀疑我,这个我能理解。”
顾清欢莞尔笑了笑,收回了手,看着李司饰,就问道:“不过下回,大可大方一些对我说。”
“我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检查。不过——李司饰,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柳尚宫的主意呢?”
李司饰看着一脸坦然的顾清欢,大约更觉得窘迫,就哑然道:“既然你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
“这次的事情……孙司制那里伤得不轻。作为尚宫局最大的那一个,她当然是要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不光是你,这尚宫局里,旁人也都是要经过检查的。”
顾清欢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拿了早饭,就回屋去吃了。
吃过早饭,天逐渐晴朗了起来。
顾清欢拿出昨儿没做完的绣活继续刺绣,门口丁香就过来敲了敲门,问道:“顾掌制,你在吗?”
“在呢,进来吧。”
顾清欢说完,略微理了理杂乱的桌子,丁香就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东西,远远的,顾清欢看着,竟然是信封?
“这是?”
顾清欢疑惑不解。
丁香那儿,就道:“是三万卫那边寄过来的书信。今儿一早,宫里有人送过来的,有许多家书呢。”
“我去拿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顾掌制你的,就顺道给你一起拿过来了。”
家书?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顾清欢浑身上下不免一震!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如今虽说不是战乱的时候,可她的家里却称得上是“兵荒马乱”了,能够收到家里的来信,顾清欢的心里,是欣慰的。
“多谢。”
顾清欢不知怎的,都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微微发酸了,将信握在手里时,身子都有点儿忍不住颤抖了。
她很想念自己的家人。
也十分希望,能够查出当初之事的真相,为家里人报仇!
丁香看着顾清欢这个样子,便柔声安慰道:“顾掌制,你别担心了。你家里人虽然如今日子或许不是很好,但健在世上,已是万幸了。”
“不像我。娘亲去了,爹爹娶了后娘,就把我卖进宫里来。还好我娘以前是个绣娘,也教了我一些刺绣。”
“我进宫,好歹来了尚宫局,不似别的那些宫女那般辛苦,银子还多一些。”
“我都想好了。我要攒够了银子,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出宫,届时买一座大的宅子,让我那只知道后娘和弟弟的老爹后悔!”
顾清欢看着一脸认真的丁香。
她之前未曾听丁香提起过自己的家世,偶尔聊起时,也只说家里没有人了,她是个孤儿。
原来,丁香的背后,也藏着这样的故事。
顾清欢也知道,丁香对自己说这些,无非也是希望自己能开心一些,丁香对自己说那些往事的时候,神色淡淡。
显然,那些过往,她自己其实也都已经放下了。
“我知道的。”
顾清欢对丁香点了点头,就道:“谢谢你拿家书给我。我想先看看家书,你去忙你的事儿吧。”
“好。”
丁香答应着,转身也就离去了。
家书拿在手上,顾清欢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这封家书很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弟弟远在三万卫,想她了。
不过……
说来奇怪,顾清欢看着家书上熟悉的字迹的时候,想到的是前世这个时候,她未曾收到这封家书。
前世这时,她还在司设房里,周掌设也还没出宫,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史,每日跟在赵司设身后,做司设房里的一些事。
怎的这回有这样一封沉甸甸的家书?
顾清欢疑惑了一下,还是拆开了。
“见字如晤……”
家书很长。
前头一部分,是顾清欢的爹爹写的,说的是三万卫的一些生活,他虽然是罪籍被流放了。
但这些年,得益于那儿驻军的照拂,他又帮忙教习那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弟弟也跟着他在读书呢,就是罪籍在身,这辈子只怕科考无望。
不过男儿志在千里,哪怕不能科考,也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云云。
顾清欢看着自己父亲笔下的字十分有力,心里也清楚父亲的身子骨现在应该也还算康健。
看到最后,顾清欢的父亲,提起了一件事。
去岁,回纥那边天气不是很好,秋日里雨水很好,冬日里连续下了几场大雪,牛羊都冻死了不少。
他们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回纥那边开春打算侵犯边境,掠夺一些粮食什么的回去。
不然,若是入春后一直不下雨,他们只怕都撑不过这个春日了。
顾清欢的父亲觉得,这或许是个救回景元帝的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韬光养晦准备粮草。
趁着敌人疲乏,一举偷袭敌营,将景元帝救回来!
看完信,顾清欢是诧异的。
父亲竟然想救回景元帝!?
顾清欢也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前世春日里,回纥那边的天气同样不好,入春后一直干旱,北边还起了风沙,他们的日子十分难过。
回纥与大夏边境之间,是有过几次比较大的摩擦。
大夏虽然有所防备,可因为守城的将领实在是没什么本事,城破了,回纥人进来抢夺了不少的粮食。
而后,回纥又上书想要和大夏交易,要拿一些牛羊马匹过来,交换食物。
这个消息传回来,钱阁老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说是回纥人狡诈,说是交易,实际上就是想换取粮草,以待来日进攻大夏!
不如趁此机会出兵,将景元帝迎回来云云。
钱阁老的提议,说实话是挺不错的。
奈何……
景泰帝在位两年多,早已过习惯了这样荣华富贵的生活,要他把皇位交还给自己的皇兄,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景泰帝否决了钱阁老的提议,同意了回纥的交还。
然后,粮食就送了过去,换回来了一些经过冬日,饿得瘦了,又有些病的马匹。
这个交易,无疑是非常吃亏的。
且大夏懂得养马的人也不多,那些马儿养着耗费也非常多,仅仅半年时间过去,这些马儿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
而景元帝回京的事情,也一直被搁置着没有结局。
将信放在桌上,顾清欢攥紧了手里的笔,思绪万千。
景泰帝昏庸。
自然,她是希望景元帝能回来的,可陈尚宫身上的那些事情,她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
要当初景元帝真的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就不管不顾将陈尚宫也发配去了那样的地方。
那么,对顾清欢而言,景元帝哪怕对百姓是好些,也实在是称不上一个很好的皇帝。
她该怎么办?
顾清欢思来想去,只觉得没有一个结果,想了想,便先提笔随意回了一些消息给自己的爹爹。
“爹。收到你的来信,我很开心。不瞒你说——”
顾清欢将自己所知的,前世关于北边回纥,以及后来回纥反扑时进攻的几座城池告诉了自己的爹爹。
“回纥人狡诈,他们为了获取自己最大的利益,肯定还会做很多事。我刚刚所提到的那几座城池,虽然距离回纥远了一些。”
“可那里守军不足,平时也很少受到滋扰,城中粮食存储得很多。一旦被入侵,回纥有了喘息的机会。”
“只怕到时候,我们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了。”
“爹爹在三万卫,若是方便,可以与驻军们商议一下这件事。回纥人残暴,能护佑那里的百姓,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顺道,最近宫里进贡来了一种长得像是红薯的东西,似乎是叫洋芋?这东西圆圆的,发芽后种在土里,能长出不少。”
“且此作物抗寒抗旱,北边缺少粮食,这洋芋要是能得到推广,就再好不过了。爹爹,你若是可以想办法弄一些回去,可以尝试栽种。”
洋芋的事儿,也是前世几年后发生的。
宫里有御厨做了,说是西边儿别的王朝的做法,十分稀罕。
景泰帝吃了,只觉得普通。
不过后来这东西民间发现极好种植,还很扛饿,渐渐的就推广开了。
顾清欢也是那个时候知道,原来这洋芋早在几年前大夏朝就已经有了,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北边虽然土地肥沃,可惜天气太差了,水稻只能一年收一回,要是能利用农闲或是将多余的土地利用起来种洋芋。
他们需要从南方调运粮食的事情,是不是就能解决一些了?
到时想要和回纥作战,歼灭回纥人,迎回景元帝,说不定就会容易许多。
写完信,顾清欢把信件重新拿了信封装好,就要出去将信交给外头负责寄信的人,送出去。
恰在此时。
门口,又有人敲了敲门。
是丁香回来了?
顾清欢不知怎的,下意识将信放到了手边上的枕头底下,就对门口道:“进来吧,我在呢。”
“好。”
门口的人答应了一声。
赵司设,就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