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的话音刚落,男人就伸手搭住安全门的门把手,声音中透着彻骨凉意:“找你的人还没走远,病房随时欢迎你。”
“等等!”桑夏抬手按在两扇门中间,阻止大门敞开:“你这是不平等条约!”
“别说的你好像没拿到好处一样。”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动,而后意有所指地停在她的颈侧。
刚刚一番躲藏,现在又起了争执,桑夏病号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已经松开,衣领一敞露出颈侧的皮肤,左边靠近动脉处的牙印正在安全通道的绿光下泛着森冷之气。
虽然并不清楚这个伤口和他救了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桑夏渐渐明白了,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自然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咽了咽口水,从门板上收回手,而在同一时间,男人也放开了门把手。
第6章 契约
“在我们谈这个契约之前,先明确一件事,今天几号?”
桑夏眉头一松,无语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黑衣男人面前晃了晃:“2月8号,一百天前。”
这么点事,她刚醒来不久就确认了,还用不着对方强调这是多么大的恩德。
“哦,现代人的伟大发明,”男人耸了耸肩,又侧脸看了一眼安全门:“只是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你不一定能活过这一百天。”
很好,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阴阳师。
桑夏心中所剩无几的感激之情瞬间被他的话语一扫而光,她小脸一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我,能,活,到!”
你就等着瞧好了,大恩人!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不满,男人侧过脸正色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一百天后,我需要你撕掉一张纸。”
他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想要自己撕掉一张纸?
桑夏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增,蹙起秀眉盯紧他问:“什么纸?”
“唔,祖上签订的无聊契约……”男人撇撇嘴,不耐烦地从大衣衣兜里掏一个带密码锁的银框木盒,大小像一个烟盒,一打开,里面却是一张叠起来的牛皮纸。
纸沿破旧发毛,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纸张的主人为何如此珍藏。
“祖上?”桑夏更为疑惑,田家祖上不过在市郊经营一家小超市,再往上三代还是农民,从没有听说过和什么大人物有过什么关系,也没听说有什么契约:“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修长的手指一把抽出那张牛皮纸,露出纸页的一角给桑夏看:“田仲民,这是你姥爷的名字吧?”
桑夏目光一顿,看到姥爷一笔一划的签名的同时,还注意到旁边的共同签署人是一个火漆印章,中央是有一朵暗红色的玫瑰,周边围绕的花体字则是“Dracula”,她后背一凉,只好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找错人的。”男人边收起牛皮纸边道。
但是桑夏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就这么一张契约,在你开口前,我完全不知道,你干嘛不自己撕掉呢?”
“我不能撕。”
“咦?”桑夏奇道:“难道是上面有什么撕掉这张纸必死无疑之类的吧?”
“呵,那你昨天死了不正是帮了我的大忙?”
男人反问的语气透着一丝轻蔑,但说归说,他还是当着桑夏的面用力一撕,牛皮纸完好无损,连一丝松动都没有:“这是一张血契,必须由双方一同毁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得是沉重,让桑夏莫名想到前一天自己闭上眼前看到的景象:同一个男人,同一张脸,深蓝近乎黑的眼瞳倒映着自己,还有一丝庆幸和喜色的浅浅波澜。
那种神色,就好像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而当时的自己,明明已是心如死灰。
这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的感觉,实在不太妙,桑夏摇了摇头,抬起凤眼眼尾,继续研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毁掉这个契约,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签订一个契约。”男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将牛皮纸收回银框木盒,语气郑重地伸出手道:“我以家族的血和名起誓,只要我活一天,就会保证桑夏的人身安全一天。”
桑夏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掌眨了眨眼,那只手掌心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掌纹,像是从不曾经历人间疾苦,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命运围困。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毫无温度的手,而后在瑟缩地收回来之前,被对方反手握紧:“那么,契约成立?”男人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得轻快。
“成立。”桑夏心中又闪过一丝诧异:有这么开心吗?还是他真的很讨厌祖上的契约?
“合作愉快,桑夏小姐。”男人颇为绅士地点头微笑,而后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楼梯间,只留下桑夏面现困惑:“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没有自我介绍过,也没相互打过招呼,甚至连王文拍门喊人的时候,喊的也是自己的小名。
“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男人无声地笑了一下,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又趁着桑夏失神的档口,从胸前内袋里拿出名片夹递过一张名片道:“契约我会发到你的邮箱,另外,想拍电影的话,也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迈步往楼下走去。
“喂,等等!”桑夏来不及细看名片,就朝他的背影喊道:“这件衣服,是不是你的?”她出门时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没想到是自己获救时身上披的薄西装。
衣领上沾着她的血迹,款式和材质也和早春天气格格不入,让她越看越怀疑。
她叫住他,只是想最后确认一遍他的身份。
“是。”男人答道,边说边回身伸手,没有片刻迟疑。
桑夏脱下衣服拎在手上,颈侧的牙印在白色病号服的衬托下有些可怖:“衣服弄脏了,我洗了再给你。”
“不用,”男人眸色发暗,一勾手指,衣服就径直飞回他手中:“再见。”
这人到底什么情况?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桑夏蹙起秀眉,一脸怀疑地目送着男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这才推开安全门往电梯口走去。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恐怕所有人都出动去找自己了。
明亮的白炽灯当头照下,桑夏稍微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地狱边缘回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