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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俄罗斯之行势在必行,造假是没有意义的。安希亚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进去。门外的伯尔曼注视着缓缓关闭的木门,陷入了沉思。
  房间中心的位置,面对面摆放着两把椅子,一个身穿白色病号服的男人已经占据了其中的一把。这样的场景并不鲜见,安希亚并非第一次被带到类似这样的伤者面前。囚犯、嫌疑人?或者是从铁幕另一边逃回来的特工?
  安希亚提起裙子,小心地坐在了对面的扶手椅上,椅背处体贴地放了一个小熊抱枕。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这很不寻常。可能是眼前这个人明显失去了逃跑或是伤害他人的能力,亦或这里肯定是有录像设施的。
  作为一个7岁的小女孩,在没有监护人陪同下,我是不应该跟陌生人讲话的,即便他是个濒死的伤者。但这帮战争贩子,不在乎儿童保护法案。
  安希亚无动于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绿灰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她在等。
  “这孩子真的不同寻常。”
  “是的,我相信您会得出正确的判断。”
  隔壁房间里的两个男人一坐一立,聚精会神地看着桌上的屏幕。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女孩完全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始终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面奄奄一息的男人。
  “我很惶恐,她只有7岁,去执行猎鹰计划是否太年轻了?”
  “伯尔曼,我想,从你招募她的那一天起,你就违反了英国有关保护儿童权益的很多法规。”
  “Boss,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代替她。”
  “伯尔曼,我希望你明白,这一次你带走了Mi6最宝贵的资产,我们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
  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语气沉重地道:“我相信你的抉择,为此赌上了我未来的退休金。”
  伯尔曼的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投向窗外,那棵去年枯死的老树又活过来了,树枝上冒出了翠绿的新芽。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是1981年的春天,每周都有新的幺蛾子诞生,爱尔兰共和军俘虏还在绝食,撒切尔夫人刚刚在内阁立下绝不向罪犯妥协的誓言,汽车炸弹、人体炸弹、各种示威游行无缝对接,构成了这个春天痛苦的底色。
  然而,这还不够。彼得堡又捅出了一个天大的雷,搞出了一种毁天灭地的新式武器,简直是要把整个欧洲都送走的节奏。专注于海外事务的Mi6被迫在国内配合Mi5,人人忙得焦头烂额,丢盔卸甲,还完全没有人身保障。这活儿,再加薪也干不起啊。
  “6人小组是我目前能够给你的最大支持,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缺人手,这6个人你务必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他们是Mi6的家底了,失去了他们,我们恐怕就必须退出东欧了。”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加重语气道,“这是命令,伯尔曼。”
  “你要求我完成既定任务,保护好珍贵资产,还得把你的家底都带回来,”伯尔曼气乐了,冷笑道,“你可真能想,还毫发无伤?4月的彼得堡,一场暴风雪都能冻死人,我保证不了,都是成年人,自己管自己。”
  你行你上,不行就别逼逼。伯尔曼给自己的老板传达了这个极为明确的信息。
  “当然,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男人有点尴尬地补充了一句。
  伯尔曼对于他毫无诚意的嘱咐,只施舍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假笑。虚伪和虚荣兼具的顶头上司,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他拿什么跟那一位比?伯尔曼的思绪飞跃到了某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城市,漫长寒冷的冬季......那个人还能活下来吗?
  Mi6在东欧的势力其实很强,远远强过美国人,只不过那属于另外一拨人的势力范围,不属于伯尔曼以及面前的这位Boss。只不过那些......是属于被流放的人,在Mi6是不可言传的禁忌。
  安希亚也在神游天外。她刚接收到了某种召唤。有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如念经一般伴随着嘶嘶啦啦的电波声,在她耳边嗡嗡嗡。
  “如果你接受要约,你会得到我的一切,身份,财富,地位。我申请你永久性地扮演我,而不仅仅是替身几个月......"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方式有点冒昧了,但我真的没有时间等待......"
  安希亚暗自叹气,人类总是喜欢投机取巧,派任务,你都不肯按部就班排队吗?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通常接收不到其他要约和任务信息,这是一种保护机制,避免有人破坏规则插队。
  但是,这个人居然有能力让自己听到这些声音,他的背景肯定不一般;安希亚见鬼地对他的要约产生了兴趣。
  身为末代巫女,是不被允许在现实生活中留下痕迹的。她是仅存的巫女,即便是永远不招揽业务,家族渊源找过来的“关系户”也足以把她的时间占满了。但是太奶奶也说过,如果能得到以永久身份作为回报的要约,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这就意味着她有机会脱离伪装大师的生活,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活着。
  现在的问题既不是她没有业务,也不是她工作量超额,更远没到可以退休的季节;而是,她有业务不接,躺平了五十年,终于抵达了依据他们这个业内的规矩即将被驱逐和除名的境地了!
  当然,她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必须在六个月内完成第一个任务,紧接着在其后一年内完成第二个任务,然后就可以继续躺平了。
  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一样,她为啥不能同时接两个任务?她这见鬼的异能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她难道不应该趁着它还苟延残喘的时候多接活儿吗?
  安希亚默默地记下了这个Contact。
  房间里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安希亚的目光正好与他的相遇。那是一双令人恐惧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眼白,黑色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仿佛里面有流动的黑色液体,随时可能滴下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明显的灼伤痕迹,像是被强烈的紫外线灼伤过,或者患有某种严重的皮肤病,使得他的皮肤无法承受光线的照射,导致了如此严重的损伤。
  安希亚努力克制内心的反感,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虽然碰触他能获取更多的信息,但为了自己的安全,她决定不冒险。
  她没有读心术,只是偶尔能看到这个男人过去的一些片段。可能是对某种磁场的敏锐感应,但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她自己也不太在意。
  安希亚静静tຊ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他眼中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溢出眼眶,十分骇人。男人无意识地发出呜咽声,像是在呼唤谁,接着他的四肢开始抽搐,嘴角冒出黑色的泡沫。
  安希亚迅速按响了藏在椅子底部的警铃,刺耳的铃声响了几秒钟后,三名身材魁梧的男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浅蓝色口罩,显然是医生,另外两人二话不说就抬起地上翻滚的男人往外走。医生向安希亚点点头,例行公事地问道:“今天,他说了什么吗?”
  安希亚摇摇头:“只是呜呜叫了几声,没有意义。”
  医生也无奈,这个病人早已失去了语言能力,四肢的神经也被麻痹了,他们花费了大量精力也无法与他建立沟通,现在只能看着他在无助中挣扎。
  伯尔曼陪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眼镜男相貌平平,但是有种久居高位的气场,存在感极强。
  安希亚乖巧地把视线落在伯尔曼的脸上,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眼镜男。
  “这是本,他早就想见见你了。”伯尔曼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呦呵,副局长大本出场了,也是个惊鸿一瞥的反派。安希亚起身向本鞠了一躬,脸上呈现出少女特有的甜美笑容,口齿清晰地道:“您好,长官,我是安希亚。”
  本的目光在安希亚脸上一扫而过,微微点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一丝精光从眼底掠过,他能不能爬上局长的宝座,就靠这个小女孩了。
  想到此处,本刻意放缓了声调,温和地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他随即拍了一下手,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手里拿了一个米色的纸袋子。如今正逢经济危机,只有那些老牌的奢侈品店才会用这么考究的纸袋子。
  “这个是专门定制的娃娃,今天早上刚刚从瑞士运来。”本示意秘书把纸袋子交给安希亚。
  安希亚嘴角抽搐着看向伯尔曼,得到他的首肯后,接下了袋子,恭敬地道谢:“您太客气了,谢谢。”
  本对于他们的首次见面显然相当满意,再次微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安希亚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这位既坏又蠢还贪婪虚伪,集合了人类所有缺点,找不出任何美好品质的大爷,就是Ghost的上司?她朝伯尔曼挑起右边的眉毛,做了一个鬼脸。
  这人什么眼神?完全是拿看一盆菜的目光垂涎欲滴地打量着自己。伯尔曼对她的谴责和不屑置若罔闻。
  伯尔曼和安希亚并肩走出了小楼。
  “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比自己预想得还要早,这么说本很着急,他急需自己的彼得堡之行获得满意的成果。安希亚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伯尔曼,这里的人对她都没什么好心,她一个都不相信。
  细嫩如水葱一般的手指上下翻动着,很快从机械娃娃的肚子里掏出块类似电池的东西,可惜并不是,这是MI6最新研发的窃听器。
  安希亚随手将窃听器的按钮关掉,丢给伯尔曼,道:“这样有意思吗?如果我没发现这个,是不是晚上就不用出发了?”
  伯尔曼轻笑了一声,道:“这只是流程,别在意,小姑娘。”
  停了一会儿,他继续道:“如果你不够谨慎,我们都得死。”
  对这帮以骗人和暗杀为日常工作的老男人,一点期望都不能有。安希亚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们去死他们的,姑奶奶可不准备奉陪。她这个单子周期是三个月,那位天才少女很有信心,只要三个月就足以跑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在这个剧情里,自己只需要挺够三个月就好。但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儿吗?为啥总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大坑在前面埋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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