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年仿佛陷入了一片浓稠的迷雾中,脑海中闪过很多熟悉又没有经历过的画面。
像一部放映故障的老旧电视机里的画面,声音起来遥远而模糊。
慢慢的,画面逐渐清晰,首先映是一张大红色床罩,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鹤年哥,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吗?”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徐鹤年的耳边响起。
沈穗一袭红色的旗袍,头发被精心地盘起,左边别着一朵娇艳的红花,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添了几分柔美。
她年轻稚嫩的面容被精心装饰,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眼中尽是新婚的喜悦和羞涩。
徐鹤年心脏有一瞬间凝滞。
这……这不是他和沈穗的新婚夜吗?
还未等他理清,另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自己睡,临时有任务。”
声音冰冷无情,正是年少时的他。
少年徐鹤年说完就走,仿佛不是跟今夜的婚礼毫无关系。
沈穗抿了抿唇唇,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他要离开病房的时候,纤细的手指拽住他的衣角,声音轻柔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我等你。”
少年徐鹤年下一秒拂开她的手,语气冰冷:“再说,不用等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幕徐鹤年很熟悉,正是他以前为了部队的事撇下了新婚夜的沈穗,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房门关上后,徐鹤年看见沈穗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对着关上的房门发呆。
徐鹤年心口一颤,想要安慰她。
下一瞬,只见她扬起了笑容,自己喝了桌上的两杯交杯酒。
喝完后,她还自顾自地安慰着自己说:“没关系,鹤年不是故意的,我是军嫂了,要分的轻重缓急。”
她笑很美,但到底是小女孩新婚夜被抛弃,漂亮的眼眸沾染了雾气。
徐鹤年心中像是无数根针深深扎入,疼得无法呼吸。
他从来不知道,新婚夜的沈穗就懂事得自己放在军嫂的位置上。
而他婚后今年却多次指责过沈穗不懂事……
徐鹤年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毫无阻碍地直接穿透了过去。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望着眼前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和无助。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沈穗为了讨自己欢心,开始学做各种手工小玩意,满心欢喜地捧到少年徐鹤年面前,然后被他无数次冷漠以待。
在贺兰兰出现在他身边时,沈穗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些小东西了。
徐鹤年看到沈穗为了讨自己欢心,低下脸面去和贺兰兰请教办法。
“鹤年哥喜欢会撒娇的女人,你想见他,装病骗他回来不就可以了吗?”
沈穗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贺兰兰语气轻蔑:“怎么你不信我?鹤年哥有多喜欢和我在一起你也看见了,不信就算了。”
沈穗怯弱地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贺兰兰脸上闪过一丝算计。
而后他每次回来后,都是怒不可遏的斥责沈穗。
沈穗低下头,想和他解释,却被他冷漠地拂开手。
之后无数次,贺兰兰假意出这种损招,他也越来越讨厌沈穗。
直到最后提出离婚。
原来是这样!
这背后竟然都有贺兰兰的手笔!
在民政局拿到离婚证的那天,他毫不留恋的驱车离开。
而沈穗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他的车子追上来来。
沈穗瘦小的身子,摔倒了好几次,而后赶紧快速爬起来,朝着他追来。
“鹤年,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哭泣喊声,并没有换来他的回头。
直到沈穗再也跑不动了,忽然被一辆失控的车子撞上。
沈穗的身下蜿蜒出一层厚厚的血雾,在最后一刻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离婚证。
“沈穗!”
“沈穗!”
徐鹤年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听到。
徐鹤年隔着空气轻轻触摸她,痛得近乎昏厥。
“对不起,对不起……”
一定很痛吧?她那么怕痛的一个人。
这个时候该有多痛啊!
徐鹤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崩溃得歇斯底里却又被冰冷的枷锁捆住。
心像被狠狠击碎,每一片碎片都承载着崩溃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