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面的建筑风格与外面如出一辙,依旧是漆黑简陋,又旧又破。
只不过两侧墙壁上,终于还是舍得给了四只火把,虽然昏黄一片,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殿中很空旷,只在最前方正中有一座高台,上面竖着一尊高大的石像。
璃红月心中非常不屑:当我的炼魂殿是你们在凡间的道观庙宇么,动不动就立一座泥石墩子让人参拜?
烛火摇曳,明暗不定的光影打在石头上面。
走近来看,雕刻这尊石像的人似乎很是敷衍,下刀极其粗陋,只几笔草草地勾勒出人身轮廓,全然不管五官形态。
整座石像显得怪模怪样,呈现出一种膀大腰圆、鼻孔朝天的粗放状态,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人样。
一弟子将火把举到近前,端详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嗫嚅着问:“这石座上雕刻的……是哪里的妖怪吗?”
邱慕心乜眼剜他:“魔尊璃红月气量狭小,阴狠毒辣,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寝殿当中供奉一个妖怪?”
璃红月一点也不在意,反而难得和邱慕心意见一致。
“气量狭小,阴狠毒辣”这八个字,并不算偏颇。
当年宰了她的师尊上位之后,她几乎将魔界所有的强者尽数诛杀。三界六道、九天十地的精怪妖鬼,无不闻风丧胆,悚然色变!
从此四海八荒的妖精邪怪,皆俯首称臣,无人敢略她的锋芒。
……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在太清神域眼里,这座炼魂殿中应当要供奉谁。
谁,才配得上她殿中的一点砖石香火?
璃红月走到近前,抬头仰望那座石像。
粗鄙,拙劣,看不出端倪。
昏暗中,忽然听到扑簌一声轻响。
有尘土从高空掉落下来。
有人惊叫:“它……它睁眼了!”
可不是嘛,石像顶部,那坨圆咕隆咚脑袋一样的东西上,不知何时现出两条狭长的细缝,里面好似有圆溜溜的物体在隐隐转动,正像刚刚睁开的眼睛。
眼睛下方,两块歪斜肥厚的石片上下掀开,灰尘扑簌之中,它开口说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本座!”
璃红月全tຊ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
她现在用的是谷岚疏的身体,别人都听不出来,可她听出来了。
——这是她的声音。
曾经的魔族尊主,璃红月的声音!
……
璃红月二话不说,拉住程方和金霏塘,扭头就往外跑!
寂衡天尊当年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伤势未愈,只有三成功力。
但三成功力的魔尊,对付一群入门不足百年的年轻修士,简直是山岳压顶,树滚蚍蜉!
如果寂衡老儿是以此为依据,将那个时候的她复刻于石像之上……那么在场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身后传来修士们惊恐的叫喊声,剑刃砍在石头上的桄榔声,但更多的,是以一种藤枝针线穿过血肉的诡异“噗呲”声……
璃红月听的头皮发麻,手指紧紧地扣住程方和金霏塘,脚下如同生风!
在奔出大殿门口的一刹那,她眼角余光一扫,瞥到石像背后涌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像疯狂舞动的触手,又似诡异的黑色小蛇……
戬魂丝。
穿魂蚀骨,无坚不摧。
她可太熟悉这种功法了!
戬魂丝,她的成名绝技!
……
寂衡老头在塑造她的样子上马马虎虎,复刻这种邪门功法的时候倒是惟妙惟肖!
想起那石像五大三粗、面目粗鄙的人妖样子,璃红月一边拼命地跑,一边边在心里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她得进太清神域,一定要砍了那个老不死的!!
璃红月拉着程方和金霏塘一路狂奔,穿过偏殿回廊,一路往后山跑去!
这里既然是无妄山,地形排列肯定大差不差。
拐过两个山口之后有一处悬崖,悬崖底下是一座万尸坑。
——那曾经是整座无妄山中,她最不喜欢的地方。
只要那个石头脑袋和她的喜恶有三分相似,就暂时不会追到那里,他们便能赢来一丝生机!
金霏塘气喘吁吁地问:“我们……不打吗?”
“打……”
璃红月同样气喘吁吁:“打个屁!”
他们三个捏在一起,也扛不住戬魂丝一缠之力。
程方:“我们……去哪?”
璃红月:“先跑……再说……”
薛奕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你们的灵力,还能用吗?”
他反应极快,璃红月拔足狂奔的下一秒,他也飞身撤出,跟着他们一路往后跑。
璃红月一怔,这才察觉到体内空荡荡,竟是一丝灵力也无了。
金霏塘张开手掌,从乾坤袋中颤颤巍巍地翻出符纸,惊叫:“我没有灵力了!我的符纸都用不了了!”
薛奕点头:“我方才……看到殿中,他们的剑都暗哑无光,各种法器……无法飞起,便猜到,我们的灵力应该是被封住了。”
璃红月唇边噙起一丝冷笑。
真是狠啊,居然让他们用肉体凡胎来对抗拥有三成功力的魔尊!
我打我自己还不算,还要菜鸡撼大象!
拐过一道如利剑劈过的山崖,森冷峭壁之下果然有一处深渊,漆黑幽深,仿佛猛兽的巨口。
璃红月将程方和金霏塘甩在地上,扶住粗糙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薛奕:“你好像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璃红月心里大骂:大哥,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思缜密!
她没好气:“知道要来参加兰芷大选,还能不提前做些功课?一百年前魔尊覆灭那么大的事,我好奇不行吗?对无妄山多点研究些怎么了!”
幸好程方此时已经跑得快要口吐白沫,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不然肯定要困惑,小师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勤奋了……
薛奕沉默片刻,道:“受教了。”
悬崖边的步道并不宽阔,只有两尺见方,他们必须小心地贴着石壁,才能让自己不掉下去。
崖底,不时有阴森刺骨的冷风吹上来,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金霏塘有点害怕:“这是哪?”
璃红月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黑沉沉的渊底,眸底藏着黑压压的森凉冷意。
寂衡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还真是该死的匠心独具!
——无妄山的万尸坑,竟被他做的如此贴合,仿佛真的一样。
……
残肢满地,血肉淋漓。
渊底尸堆堆积如山,正是她爬上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