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全都清晰。
总带教了解事情经过,看向丁羽的眼睛不再是温和,而是浓浓的失望。
“下次发生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和老师讲。tຊ”她不咸不淡地道,“丁羽,你跟我过来,我和你谈谈。”
丁羽抽泣着,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地恐慌,哭哭啼啼跟上总带教的脚步。
这件事是否会上报护理部,全看总带教是如何想的了。
看着她的样子,苏梦渔自觉没趣,忽然打量面前出手相助的男人,难得真心实意地道:“贺医生,多亏有你了。”
胳膊一重,苏梦渔忽然被他拽住,忍不住“嘶”了一声。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先留证据。”男人低沉的嗓音隐藏着怒意,他紧皱着眉,“你难道不知道实习期间被退回学校的后果?”
贺嵘生气了?
苏梦渔微愣地看着他,旋即道:“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料想到丁羽会直接不承认。”
这次的确是她失策了。
“在医院里收起自己那份莫名的信任。”贺嵘沉沉道,“对同事、病人乃至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心,你还是学生,当前情况下自己是最重要的。”
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
苏梦渔觉得贺嵘有些反应过度,反驳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没说出口。
因为……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诫她了。
甚至自己也在这上面差点栽了跟头。
她扬起笑容,乖巧道:“好,我知道了。”
贺嵘脸色稍霁,缓缓松开紧抓住苏梦渔的手。
那微微的紧张情绪,竟是连自己都没觉察出来。
……
加错药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苏梦渔又进入到忙碌的工作状态当中。
胃肠外科排夜班的次数不多,倒是中午值班的频率比较高一点,很快又碰上了和贺嵘一起值班。
两人虽然在同一个科室上班,却明显“聚少离多”,几乎是碰不上面。
自己的老师林易莲毕竟是月份重的孕妇,中午整个科室的输液挂瓶全压在了苏梦渔身上。
这边的铃声响了,那边的铃声又起来,险些要忙不过来。
终于快停下来的时候,25床的铃又响了。
这里是重症监护室,待得都是病情非常重的病人。
苏梦渔给人接好瓶,又留意了一下病人身上的引流管道有无弯折扭曲,见没有事情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苏梦渔都快出门,又被病人家属喊了回来。
那是一个看着不太好惹的阿姨,脸上皱纹重重叠叠,把五官都挤在了一块,手上还捏着一个被磨得泛白起皮的包包。
苏梦渔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见过她了,声音忙放柔了道:“阿姨,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阿姨上下打量了苏梦渔全身,眼神明显不善。
苏梦渔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最后阿姨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胸牌上,忽然恶狠狠道:“你怎么还没离职?!”
苏梦渔瞬间想起来这是哪个人。
原本51床的家属,当时输液的时候,这位阿姨就在场。
也是她和总带教举报了自己。
事情过去这么久,苏梦渔以为病人早已出院……现在看来许是病情恶化需要观察,所以搬到了重病室治疗。
苏梦渔没办法全记住科室所有病人的床位和姓名,因此一时疏忽了,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清醒意识到这种时刻万万不能激怒了对方,而重病室病人以及家属也多,几乎整个病房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两人身上。
一瞬间脑子打结,苏梦渔赶紧和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阿姨脸色沉着,没有第一时间理她,反而大声嚷嚷和同病房的人宣扬她的事迹:
“就是这个实习生!前些天差点接错瓶,如果不是我和家里人及时发现,那个药就要接上去了!”
一句话竟直接颠倒了黑白。
她发着火,脸蛋像是被开水烫过,爆炸似地红了起来,手不断敲击拍打桌面。
阿姨怒声道:“黑心医院!亏我前几天还跟她领导反应过,人也说得好好的,会对她进行一个处罚,结果处罚就是这样的?!”
“你怎么还留在这个医院上班,这样谁敢在这个医院治病,不是被害了命都不知道吗!”
同病房窃窃的交谈声响起,苏梦渔心情也没办法平稳了,这才意识到后续情况有多么严重。
她深吸一口气反驳:“阿姨,首先您要明白,当时不是我挂错瓶,而是另外的护士加错药。”
“而我在挂瓶的时候及时发现,所以才会把药换了下来。”
“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来找我,对护士有所不满,也要找对当时做错事的护士。”
“而且因为即使发现,药也没有挂上去,病人也没有受到伤害……”
听到苏梦渔最后一句话,阿姨更是被激怒了。
她大喘着气对苏梦渔指指点点:“你们听听!她这什么态度,还好意思说病人没有受到伤害……”
说着她便嚎啕大哭起来:“我儿子刚住院都还是好好的,现在身上全插了管子!鬼知道你们护士后面有没有加错药!挂错瓶!”
苏梦渔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而现在也不是和家属解释的好时候。
家属更大的怨怼来源于病情反反复复,治疗无效。
再加上先前因丁羽加错药被她发现,更是加重了家属对医生护士,乃至医院的不信任。
苏梦渔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能在这儿多待,她端起药盘,安抚道:“您先冷静一下,我待会儿再过来。”
再待下去,会更加激怒对方,引发不可逆转的后果。
说完,她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只听背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还有人大喊“小心!”
苏梦渔转身一看——
一个输液架竟直直朝自己眼睛砸了下来!
苏梦渔脑子瞬间空了,她无措地闭上眼。
忽然手臂被人一扯,她猝不及防的趔趄了一下,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药盘摔落在地,盘子里的酒精棉签散落一地。
拥住她的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
竟是贺嵘帮她挡住了砸下的输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