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猝然惊醒。
捂着狂跳的心脏,我尝试回忆起这个梦。
诡异的是,梦中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佛堂的摆件,僧侣的容貌,甚至佛像微垂的眼眸。
清晰得仿佛我亲眼所见一般。
直觉告诉我,这不只是个简单的梦,这大概率和我的重生,还有叶晴安的“死”有关。
如果这是真的,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宁泽旭会笃定叶晴安就是我。
只可惜最重要的后半部分,我没能听到便醒了。
“怀素法师……”我念叨着梦里唯一知道的人物信息,揉着眼下了楼。
……
应聘的结果很顺利。
入职的前三个月,我的主要工作是给在职医生当助理。
熟悉流程,辅助治疗,通过考核后,才能正式上岗。
好巧不巧,我被分在了俞颜泽手下。
这天,诊所来了一个年轻女孩。
给他们端上热水后,我做到旁边,为他们记录谈话内容。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些自残行为的?”
“很小的时候。”
“为什么对家庭这么没有归属感呢?”
“我出生的时候,哥哥在家里发烧,没人管他,他就烧傻了。”
“爸爸总说让我去死。妈妈也说,我是天生坏种,害了哥哥。”
“医生,我不明白。”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生下来?”
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我机械一样地记录着他们的对话,直到俞颜泽过来敲了敲我的头,我才发现,他已经把患者送走了。
他递给我一颗咖啡味奶糖:“想什么呢?”
“我有过一个这样的朋友,她后来…死了。”我干巴巴的说。
俞颜泽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在说谎,但他没有戳穿。
他坐回去,翻了翻自己的排班表。
“心理素质也是很重要的评估标准。”他说。
我心里忐忑,还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却听到他说:“所以保障自己小助手的心理健康也是我重要的工作。”
我抬头,看见他扬起手里的排班表,轻轻地对我笑起来。
“本来约到今天最后一个的患者之前打电话来改约了,接下来没什么事做。”
“要不要提前下班?”
我被他这一通操作弄得有些懵,下意识问道:“是不是…”
不合规矩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眨也不眨地顶了回去:“我有特权。”
“别想太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下班时间太早,俞颜泽提议一起去江边走走。
我知他是想开解我,便没有拒绝。
我们沉默地在江边走着。
已是早春,柳枝温柔地垂下,迎春金黄的挂在枝头。
我们沉默地走着,过了很久,他轻轻地开口。
“我有过一个,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故人。”
“六七年前的事了。”
“一个很倔强的小姑娘。”
他缓缓地说。
“那时候我们刚开了这家诊所不久,她是我最早的客人之一。”
“算下来,她还是我的师妹。”
“前一天我去看望导师的时候,导师对一个大二学生夸不绝口。”
“但真正见她,是她和男朋友出现在了我的诊所门口。”
他看着我,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像是在透过我,看到故人的影子。
“她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一直在很积极地配合治疗。”
“尽管被家庭伤得很深,但我提出什么对家庭的建议,她还是会执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很久。
后来的事,我知道。
我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被原生家庭的牢笼困住。
宁泽旭陪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收起刀片,每天都按时吃药。
可路过某个餐厅,看到抱着妈妈手臂撒娇的小女孩。
我还是会突然愣在原地。
后来妈妈突然和颜悦色地打电话叫我回家,我满怀期待的去。
得到的却是他们让我给林玉娆捐肝的消息。
“后来,她不再来了。”
“再后来,我听到的,是她积郁成疾,重病死亡的消息。”
他很慢,很悲伤的结了尾。
是了,这件事说出去对林家名声不好。
所以最终传出去的,也只是我重病身亡的消息。
我心里有些发软。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被人默默过。
“那俞医生当初聘用我,不会只是因为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吧。”我故作轻松,想打破沉闷的气氛。
“不,是因为你很优秀。”俞颜泽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作为心理医生,我们不能太过和患者共情,因为我们需要为患者解决问题。”
“但作为一个人,对悲伤的事物有所触动是正常的,你不用为你今天的流泪太过介怀。”
暮色开始四合。
傍晚的江边总是冷的。
我穿着单薄,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俞颜泽见状,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
“作为朋友,我也很欣赏你的善良。”
我往旁边看,男人的耳垂在路灯的照射下透着薄红。
不知道哪家孩子在江对岸放烟火,烟花升起的时候,俞颜泽刚好转过来看我。
烟花在他的眼里绽开。
噼啪的声响,正好遮住我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五颜六色的烟火,也刚好遮住我脸上的红晕。
突然。
俞颜泽猛地拽住我的手,用力把我拉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