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伴随着一阵嬉笑和稍显模糊的说话声,“扑通”一下,巨大的落水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陆早早心下一惊,打开手机手电筒,看见林昭浑身湿透地从一旁废弃的水池里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那池子长时间废弃,里面布满了恶臭的死水和滑腻的青苔,林昭身上布满了粘腻的腥味。
暗色的月光里,林昭的目光却比月色更冷峻几分,望着前面几人逐渐远离的背影,透着阴沉的冰冷狠厉。
陆早早突然从一旁走出来,隔绝了林昭的目光。如果有这种能力的话,陆早早猜测林昭此刻应该在想怎样把这几个人统统淹在这方池塘里,并且毫发无损地脱身。
其实认识林昭也没多久,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总是能遇见对方很多狼狈的时刻。
“别想了,没这种可能性。”陆早早戳穿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大楼上三台昼夜不停运转的监控器。“不过她们的罪行被拍下来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做人证。”
大概是身上的衣服沾了水变得厚重粘稠,林昭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衬得整片肩膀削薄无比,像一支凌冽的竹节,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没有什么血色的白。
朝着陆早早逼近,林昭的目光愈发尖锐,神色冷冷,十分厌恶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我要是像你一样有钱,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一定伪装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装得天真善良,无辜博爱,装得跟你们这种人一样愚蠢,时时刻刻带着一种不经意却总能刺伤人的恶毒。”
这点确实。
陆早早毫不怀疑,林昭是那种看上去就很要强,并且可以把一切事情做好的人。但或许也正因为这点,才会在日后的生活中越走越偏,越来越偏执,最后变得无可挽救。
“我对这个学校的有钱人一向深恶痛绝,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昭笑意盎然,又透着几分冷色,“因为有钱的不是我。”
陆早早望了眼她头顶,突然说,“会的,你马上就要变得有钱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林昭当然也不例外,于是在凛冽的寒风里用更加冰冷的目光看了眼陆早早,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一片浓重的夜色里,又只剩下陆早早一个人。
她听见远处元旦晚会正式谢幕的声音,浑厚的男声正不卑不亢地说着致谢词。
陆早早往教室的方向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很快就走到教学楼底下,余光似乎瞥见一点像萤火虫一样弱小的光,陆早早抬头向上看,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根燃起的烟。
只不过抽烟的人是谢洄年,陆早早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抹猩红——谢洄年没有抽烟的习惯,即使是成年长大之后也没有,常人需要通过烟酒或者什么别的来纾解烦闷和欲望,矜贵高傲的谢洄年不需要,因为天之骄子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他不需要为什么东西兢兢业业、卑躬屈膝,即使日后在生意场上,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谢洄年过得是克制自持的精英主义人生,一尘不染,从不污浊。
现在居然在无人的地方吞云吐雾,而且看抽烟的姿势确实很熟稔。
不过这跟自已确实没什么关系,谢洄年再怎么改变,就算是改头换面,彻底变成另外一种人,都注定跟自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不会有交点。
陆早早上一辈子就很清楚,为此她做了很多无用功,总是别有深意地接近,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这辈子或许是命运偶然的馈赠和偏差,他们有过短暂交会的时候,陆早早却觉得那像是偷来的,原来就是不属于自已的东西,所以注定要还回去。
已经往楼上看了许久,一支烟已经抽完,谢洄年垂下眼,刚刚好与陆早早的眼神撞上,四目相对,陆早早吞咽了一下嗓子——右手无意识地按上左手腕,有分明的痛感传来,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分外迅速又漠然地先移开了视线。
回到教室之后,发现李简安也在,跟李简安告别之后,陆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回家。
一辆兰博基尼先停在陆早早前面,陆清婉和陆识卿一前一后地从车上下来,陆清婉身上还穿着演奏时候的那身白色裙子,身上只搭了件纯色的披肩,削瘦高挑,在夜色里显得皮肤很白,像清晨凝结在莲叶上的露珠。
别墅里的灯光很亮,打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很长的影子——陆早早此刻才意识到,陆清婉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孩子。
陆早早想,所有人都在前进,只剩她自已、也或许只有她自已,竟然还会偶尔怀缅过去。
真是不应该。
零点刚过,新的一年即将开始,陆早早在日记里勾下新的一笔,就写向前看。ļ
李简安很适时地在零点发来祝福,不知道在那里学来的一大段祝福语,架势看上去要写长篇论文,点进去一大段话中间的链接,页面跳转,“砰”一声烟花绽放,灿如霞光,蔚如星河,一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持续不断地燃放了许久。
一看制作人就花费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陆早早问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东西,顺便发了个红包祝福她新年快乐,李简安在那头很兴奋地发语音说是贺风发给她的。
没想到贺风还会保存这种稍显浪漫的东西到手机里,但是转念一想,跟他浪荡不羁的少爷人设也挺符合。
跟李简安又随便聊了几句,时间也不早了,陆早早正准备熄屏睡觉。
手机上突然跳出来某个品牌的新品发布消息和节日折扣优惠,结尾还另带了一句新年快乐,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已有关注过这个牌子,陆早早顺手把这条消息连同其他服务信息全部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