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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落,殿内一片缄默。
  静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我直直磕着头,只愿萧帝能看到我的诚意和决心。
  一声重过一声,直到鲜血顺着额头淌落至脸颊,再染红了素衣。
  萧帝这才轻咳一声,抬手示意我起身。
  “我朝规定,女子不得干政亦不能从军,你的罪名足以诛沈氏九族。”
  “但太子念及你们青梅竹马的旧情,还有你父亲的军功,遂让你从沈家将领变成大夏太子妃,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
  “你已恢复女子身份,还想继续统领沈家军,这是视大夏的朝纲为何物?让文武百官如何看待朕?”
  萧帝的声声句句,让我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直至这一刻,我终是明了。
  赦免我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不过是为了稳住军心民心,赐婚也不过是为了借机将兵权全部收回皇室。
  我攥紧手上的骨哨手串,那抹若有若无的沉香气息将我混沌的心情归于平静。
  眼底一抹痛色闪过,化为死水。
  我弯下腰,再次一磕头:“臣愿嫁,吾皇英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将军府的祠堂中长明灯亮的有些刺眼。
  我看着满堂的牌位,心中的郁气混着旧毒一同绞着我的五脏六腑。
  一阵阵猛烈的痛从胸口传来,我咬着唇却漏出了一声闷哼。
  冷汗涔涔。
  痛逐渐减弱,我还未缓过神来,就见萧惊寒快步走了进来。
  “南烟。”
  他手中提着城南老字号的梨酥糕点,满眼炽热:“这是你最爱吃的梨酥。”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眼前的萧惊寒仿佛和从前一般温柔细致,甚至比之前更甚。
  只是,这份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无从得知。
  我将糕点随手放在了桌上,面色平静看向他:“你来此作甚?”
  萧惊寒轻声回我:“孤此番前来,自是为了我们的婚事。”
  “父皇说,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为我们祝贺,还有留守在军营的沈家军,全都一齐游街道喜。”
  他说得很是绘声绘色,仿佛有多期盼成为新郎官一般。
  但那日他和叶嘉棠抱在一起的画面,已是我心底的一根刺。
  “你我成婚,叶嘉棠该怎么办?”我忍不住问。
  萧惊寒面色一僵,转而又覆盖上了柔情:“南烟说笑了,棠儿是丞相之女,我待她好只是想稳住丞相之势,并无其他遐念。”
  他说完,抬手覆上我的手。
  粗粝的指腹碰到我手腕的沉香手串,我触电般连忙避开。
  莫名,我眼前闪过了大漠浩瀚的星河,还有身骑白马的檀央。
  我鬼使神差的说道:“我想在佛堂中完婚,让诸天神佛一同见证。”
  萧惊寒神色顿变:“你为何如此执念于佛堂?你在想何?”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身披袈裟的檀央,还有他眉心中的朱红业火纹。
  如朱砂般刻在了我的心头。
  我收敛心神,低声开口:“心无所想,只是父亲的遗愿罢了。”3
  萧惊寒沉默了一瞬,做出了妥协:“好,孤依你。”
  三日后,京城菩提寺。
  寺庙上下挂满红绸,菩提树上的红色祈福带亦随风飘扬。
  明日,我便要在这里和萧惊寒成亲了。
  只是不知为何,胸口总淤堵了一块石头般沉闷难受,怎么都提不上气。
  我坐在了菩提树下,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风吹菩提,红绸翻飞。
  我抬手拂过带着梵文的红绸,只觉那一长串金色梵文,和檀央的袈裟很是相似。
  一阵困意袭来,昏昏沉沉。
  我不由得倚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恍惚中,我看见佛堂之下,身披铠甲、发冠高束的檀央抱着一个女子,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他眼眶通红,青丝不复倏而白头。
  他不是和尚吗?为何会身穿铠甲战袍?
  他怀中的女子,为何和我长得如此相似?
  疑惑间,我眼前的画面又换成了檀央跪在坟前,剃度留戒疤,铠甲变袈裟。
  他在牌位上刻着什么,我想看清楚,却如同隔雾般始终看不清。
  我上前一步,猛地踏空。
  骤然睁眼才发现,刚刚自己魇住了。
  之前的梦境全都涌上心头,让我思绪凌乱。
  难道真的有前世今生?
  这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是否在提醒我——
  我和檀央之间,有很深的羁绊。
  我捻着腕间的沉香串珠,一颗一颗的数着。
  每数一下,想见檀央的欲望就愈发强烈,我取下骨哨,幽幽吹响。
  空旷寂静的四周,骤然传来骨哨的清雅声响。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向四周望去,始终没有看见檀央的身影。
  心头莫名一空,还有失落感在蔓延。
  他救了我三次,我梦了他三次。
  但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大抵在离开漠北时就断了吧。
  “檀央,以后我们恐怕再难相见了……”
  我喃喃自语,心口一阵绞疼。
  但我不知道。
  在我转身离开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菩提树下。
  翌日清晨。
  京城热闹非凡,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镇国女将军和太子喜结连理,在寺庙中受佛礼完婚,还要为大夏子民祈福。
  文武百官纷纷而至,庆贺太子大婚。
  我身穿大红喜服,和萧惊寒牵着红绸,准备跨入大雄宝殿时。
  萧惊寒的贴身侍卫慌忙走来,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
  他神色一变,连忙看向我:“南烟,棠儿不堪流言,服毒自杀,现在还命悬一线,孤得去看看……”
  我眉心一跳,眼下这种时候他还一心挂念着那个女人。
  “萧惊寒,你可知这般做的后果?”
  大婚之日,良辰之时。
  但凡他离开,这场佛前婚事,便是大夏的笑话。
  萧惊寒神情挣扎,抓着红绸的右手不断收紧,露出了青筋。
  “棠儿若是死了,我们的良辰便是她的忌日。”
  “孤去去就回,先稳住她的情绪……最多半个时辰,一定不会耽误我们拜天地的良辰吉时。”
  说罢,他松开了手。
  红绸垂下,重重砸在了清玉石地面上。
  他没有理会众人错愕的视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我心底的波澜了然无痕,残余的情谊在他转身那一刻彻底消失殆尽。
  一炷香燃烬又一炷。
  萧惊寒所说的半个时辰不知过了几轮,始终不见人影。
  文武百官等的有些焦灼,开始议论纷纷。
  看向我的眼神也多了审视和不悦的打量。
  身穿袈裟的主持看着西沉的落日,有些凝重提醒我。
  “沈将军,诸天神佛见证的婚事,是不能断的。”
  旁边的喜官焦灼不安:“如今新郎官迟迟不归,这该如何是好?”
  这话落在我耳中,不免带了些悲凉。
  萧帝要我恢复女子身份做太子妃,就不会再动沈家军。
  可萧惊寒走了,这场婚事又能如何完成?
  完成不了的。
  文武百官皆在此,我该做的都做的,该等的也等了。
  这场荒谬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我攥紧手中的串珠,想要从那一抹沉香气息中汲取一丝勇气。
  “这场婚事,我决定……”取消二字还没来记得说出口。
  一阵风穿堂而过。
  清脆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腕间的骨哨也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一下一下,荡进了我的心尖。
  “叮铃——”
  我的心也跟着起伏跳动。
  此时,霞光满天,暖色的金光洒在了寺庙中。
  大殿外的长廊上,大批身穿袈裟的僧人整齐划一的站成两排,虔诚的低吟着声声梵语。
  他们中间,一个身穿金色袈裟的高大男子踏光而来。
  百官震惊,场面一度混乱。
  我无暇顾及,一把掀开朦胧的红纱盖头,朝外望去。
  只此一瞬,万物肃寂。
  世间一切化为空白,我唯见眼前男人那双澄澈如大漠银河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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