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长风曾问过掌教,为何愿意让林卿歌留下却又让她拜入绝情峰。
掌教当时摸着胡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他的考量:“美色过甚,恐生事端,然实不忍珍宝蒙尘,落于凡间。”
说白了,就是他既为那极致的美貌所诱,不愿让林卿歌离开宗门,又怕那美貌会令宗门生乱,引人争夺,所以才为她寻了绝情峰这么个去处。
绝情峰主是这世上唯一不会为美色所诱之人,绝情峰又与世隔绝,隶属苍梧山,是绝佳的藏宝地了。
但此刻,谢长风不理解掌教的心思,也没心情去问。
“卿卿!”他从背后叫住了小姑娘。
林卿歌脚步一顿,慢慢与他并排走到了一处竹林。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高悬,清风徐徐,浅淡的丝缕浮云缓缓飘过,偶尔遮住那轮皎洁的明月,构成了静谧空灵的夜景。林中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林卿歌低头看着错落的影子,竟真能体悟几分古人的情趣了。
“卿卿,你真的愿意拜入绝情峰吗?还是说……在躲我?”谢长风沉声问道。
“不是呀,听说凛夜仙尊是修真界第一人,我心生敬佩,自然想拜入他门下。”她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白皙的面庞在柔和的月光下宛如一尊白玉雕塑,圣洁而不可侵犯,然而那眼中的向往和渴慕却又展现得那么清楚。
谢长风握紧拳头,心里一阵钝痛,鼻头发酸。
这种握不住的感觉……
这种被人夺走什么的感觉……
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谢长风把林卿歌送回了住处,离开时,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他黝黑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眼底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然而声音却那么平稳:“祝你在绝情峰一切顺利,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下山或者托人告诉我,再见。”
林卿歌望着青年挺拔孤寂的背影,突然还有点愧疚,但她若不这么说,男主定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
第二日一早,林卿歌便由弟子御剑送她上了绝情峰。那名弟子只把她送到,就逃也似的御剑跑了,徒留林卿歌一个人望着荒芜的绝情峰发愣。
她刚来苍梧剑门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浮在空中的孤岛,宛如天空之城。当时还在向往,如今真的上来了,却发现它比那种满竹子和树木的苍梧山还单调,甚至称得上荒凉。
峰上多杂树,路旁是一丛丛低矮的灌木和茂盛的杂草,如同无人涉足过的深山老林,中间有一条像是刚开辟出来的小路,一直通往中央的大殿。整个岛上也就只有那大殿还算得上气派,白玉阶、光华柱、宽阔高耸的建筑,一看便是苍梧剑门的风格。
林卿歌正想走过去拜见她的便宜师父,突然耳尖一动,她回过头去,只见先前遇到的白虎苍穹,正踱着步子悄悄跟在她身后。
见林卿歌发现它了,它还自欺欺人地用爪子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卿歌险些被气笑:“你怎么上来的?”
“嗷呜——”
“罢了罢了,不管你是怎么上来的,我都没办法把你送回去。”她抱起苍穹,撸了一把它黑白相间的柔软皮毛,无奈道:“我看你就是知道这点,才偷偷摸摸跟上来的!”
苍穹睁着湛蓝色的圆眼睛,无辜地蹭了蹭她的胸口,一副赖上她的样子。
没办法,林卿歌只能带上它一起过去。
她嫌小白虎太重,抱了一会儿便把它放了下来,慢慢悠悠往岛中央的大殿走。
上了石阶,推开古朴雕花的大门,她才发现,这殿中似乎已经空了许久,地面都落了一层灰。周围无甚家具,也没有什么装饰物品,空空旷旷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跟在她身后的苍穹嫌弃地抬了抬沾满灰尘的爪子,甩了甩身上的皮毛,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她走到大殿最靠里的白玉石桌旁,看见上面还有一本翻开的玉简,记录着一些繁复的法诀和剑诀,上面也已经落了一层灰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凛夜仙尊居住之处啊。
林卿歌四处打量了一下,突然发现主位的椅子后有一扇门,她犹豫着推开门,走进了绝情殿的后院。里里外外的房间都转了一遍后,她还是没找到那传说中的凛夜仙尊。
“这岛上不会只有我一人吧?”小姑娘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她早已将帷帽取了下来,如今两腮绯红,香汗淋漓,美不胜收。
“嗷呜——”
苍穹咬着她的裙摆,欲将她往某个方向引。
林卿歌心中一动,跟在白虎身后绕到了后山,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你是带我来这里?这里有人吗?”
苍穹点了点头,它蹲坐在洞口,表示自己会在这里等着她。
林卿歌意外地安下心来,她指尖聚灵用来照明,一步步走进了山洞。
洞中很是狭窄,岩石嶙峋,幽泉汩汩,似是天然而成的石洞,路很难走,林卿歌小心翼翼地摸着岩壁,才不至于摔倒。
嘀嗒——
嘀嗒——
山洞中除了她走路发出的声音,就是极有规律的水滴声。
走得深了,前方便隐隐透出了一点光亮,冷气森森,让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前方是一处寒潭,洞中宽阔,寒气凝成了袅袅白雾,氤氲了她的眉眼。潭中有一方石台,石台上有一个人在打坐,即使林卿歌过来的时候发出了声音,那人也仍闭着眼一动不动。
林卿歌无比确信这人便是她的师父——凛夜仙尊了。
除了因为这绝情峰上只他一人外,还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若说谢长风是悲天悯人、仙风道骨的仙人,那眼前这人便像是断情绝欲、高高在上的神尊。仙人尚且会对凡人有一丝怜悯,神尊却不会。
他似是在潭中坐了许久,眉上已经凝了一层冰霜,长长的银发垂落在潭水中,目测及脚踝。他唇很薄,淡而无色,鼻梁高挺,长睫浓密,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手腕上淡青的血管,整个人如一尊玲珑剔透的冰雕,透着冷意,不近人情。
小姑娘抿了抿唇,斟酌着还是开了口:“弟子林卿歌拜见师尊,还望师尊赐教。”
清脆甜美的女声回荡在空幽的山洞中,突兀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