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门之后,沈凝又恢复了平淡如水的生活。
她在摄政王府的日子其实很枯燥,但很充实。
摄政王府那座专门练武的校场上,每天都有轮值之外的侍卫操练,沈凝起初只是站在校场外看上几眼,然后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锻炼身体。
这具身体也是从小练武,只是练得不精,主要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她以前擅长的招式和骑射,在这具身体上施展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沈凝深知欲速则不达,在没有麻烦找上门时,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具身体练得更矫健强悍,所以早上半个时辰扎马步,半个时辰慢跑和跳跃是她的必练项目。
下午她在征得姬御苍同意的前提下,会去藏书阁看书,看天文地理,看奇门遁甲,看兵法谋略。
藏书阁的墙面上以精湛的工艺雕刻出的天下舆图清晰了然,沈凝常常站在舆图前,看着雍国南面的疆域,看着横跨边境之后的都城。
静静观看操练七日之后,她第一次踏上摄政王府的校场。
校场上有侍卫正在练箭。
沈凝的到来让众人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诧异,却见沈凝拿了一把大弓试试重量,另外取了三支箭矢,站在五十步开外,对着远处的靶子一连三箭,箭箭命中靶心,把校场上一干侍卫惊得目瞪口呆。
从那儿之后,校场成了她每天待时间最久的地盘,操练的侍卫们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逐渐会跟她单人对决,两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重弓射箭从五十步到八十步,再到百步之外,几乎次次都能精准命中靶心,她的进步快得离谱,精锐侍卫们恍惚以为遇到了天赋异禀的奇才,对她的敬佩溢于言表。
每每望着这个淡漠寡言的王妃,他们的眼神都充满着说不出来的惊喜,觉得自家王爷娶了个宝回来。
纵然外面流言蜚语,议论纷纷,王府精锐们却在几场较量和陪练之下,打从心底认可了这位看似娇嫩柔弱实则深藏不露的王妃。
与此同时,摄政王命人给南昭的文书做了回复,要求南昭派出至少两名公主、八名世家贵女,以及十名朝中三品以上重臣或亲王,齐赴雍国商谈求助一事,以表诚意。
九月十六日,宫中下了一道懿旨。
平遥长公主赐婚国舅府嫡子,吉日定在十月十六,时隔正好一月整。
这些都跟沈凝无关。
九月十八日晚,她接到嫁给摄政王之后的第一份请帖,左丞相之妹言筝明日在府里举办赏菊宴,邀请摄政王妃前去赴宴。
沈凝看着手里的帖子,转头看向侍琴:“左tຊ丞相跟摄政王是敌对关系,还是……”
侍琴道:“不是敌对。”
沈凝没再多问,只缓缓点头:“嗯。”
一国之相握的是实权。
按理说,在朝中有摄政王的情况下,丞相大人应该担心自己的权力受到掣肘,会不遗余力地帮着皇上,或者被皇上所拉拢,那就意味着跟摄政王敌对。
可左丞相既然不是摄政王的敌对一派。
那显然他是摄政王一党的人。
“言姑娘给表姑娘也送了一份帖子。”侍琴很快说道,“明日一早,表姑娘可能会跟王妃一起去。”
“无妨。”沈凝坐在窗前,沉默望着外面夕阳西下,“姬御苍没回王府?”
她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没见到他。
侍琴垂眸:“王爷的行踪,属下不敢过问。”
沈凝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静静看着黑幕一点点落下,外面完全黑了下来。
一天又过去了。
……
翌日一早,气候寒凉。
顾嫣然盛装抵达锦麟院,看着一袭绯色束腰长裙的沈凝,眸色微暗:“去言姑娘家里做客,王妃穿得这么惹眼是不是不太好?”
“本王妃还在新婚期,出门理该穿红,让旁人也沾沾喜气。”沈凝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嗓音沉冷,“你可以穿得朴素一点,我不拦着你。”
顾嫣然脸色一变,随即强笑:“我也想沾沾王妃的喜气。”
沈凝没再理会她,径自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前院时,她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朝麟趾院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王府外准备了两辆马车。
一辆奢华宽敞,车前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气势威严,马车外观是摄政王专属的紫色丝绸装裹,尊贵显赫,气势十足。
马车内里更是宽敞典雅,车内四周挂着精美的丝绸帐腰,熏香炉里散发出袅袅香气。
车内壁暗格里有侍女提前准备好的点心、蜜饯等零食,供主子路上解乏用,小案几上整齐摆着四个茶盏,和一壶刚沏好不久的香茗。
只是行个路的工夫,马车上的装备却已丰盛至极,这当真是天潢贵胄才能享受的顶级待遇。
而相比之下,后面一辆马车着实寒酸,不但空间小,且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里,都只是一辆普通马车。
顾嫣然站在石阶下,咬着唇,望着这明显区别的对待,心里又是嫉恨难耐,又是怒火难消。
她到底住在摄政王府这么久,下人们一点眼色都没有,给她准备了这么一辆破马车,他们就穷到如此地步了吗?
若真是不愿准备,干脆只准备一辆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安排两辆马车?
沈凝没理会顾嫣然的想法,径自朝着她的马车走去。
“王妃。”顾嫣然压下心头不满,快步走到沈凝跟前,面上扬起一抹温柔到近乎虚伪的笑意,“我们都是从摄政王府出来的,理该让人看到姐妹情深是不是?我跟王妃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不好。”沈凝语气冷漠,径自踩着凳子上车:“侍琴,侍棋,你们上来伺候着。”
“是。”
顾嫣然当场僵住,脸色忽青忽白,难堪至极。
一时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攥紧双手,呆呆站在马车前好一会儿,她才僵滞地转身往后面走去,垂下的眼眸里无法掩饰强烈的愤恨不甘。
该死的沈凝,凭什么她可以嫁给表兄?凭什么她一点都不善解人意,也不温柔大度,表兄却对她如此特别?
凭什么这些最顶尖的殊荣和待遇,只她一个人能享受?
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她根本配不上摄政王。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沈凝坐在铺着鹿皮绒毯的车厢里,安静地翻看着兵书,对顾嫣然心里的嫉妒和不平全然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