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方修齐是个不错的老板，为方便公司里的下属，特地请了个厨师做饭。<br />
周可却是顾不上这些的。涉及到的文件之多超出了她的想象，为了最大化的利用好时间。她很少出办公室，到了饭点便让孙欣琪吃完后去便利店买点冷了也能吃的东西带回来，今天亦是如此。<br />
“周律。”<br />
“嗯？”周可从摞得老高的 A4 纸中抬头，这才发现方修齐没走。<br />
他扬了扬手里的保温袋：“今天不如和我一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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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br />
天台上，周可毫不留情地打死了盯在脖子上花腿蚊子。<br />
她坐在伞下，被生长得很是茂密的花草包裹着，空气倒十分清新。<br />
方修齐拉开袋子，将饭盒摆好：“你有什么忌口吗？”<br />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点？<br />
周可微笑：“没有。”<br />
惦记着工作，周可吃饭走的是速战速决路线。<br />
不过饭菜的可口程度远超她的想象。<br />
她由衷道：“没想到你公司的厨师做菜这么好吃。”<br />
“不。这是家里的阿姨做的。”方修齐道，“我比较挑食，楼下的厨师们又太忙了，顾不上我提出的一些特殊要求。”<br />
“有很忙吗？”周可疑惑道，“你员工也没那么多吧。”<br />
“确实不多。”他说，“是附近其他公司的人也在这里吃。你看到了，这边吃饭没有太多选择。”<br />
周可了然：“所以你不是请了厨师，你是开了家......食堂？”<br />
他点头：“是这个意思。”<br />
可以的，这很资本家。<br />
周可看向眼前的饭盒，夹菜的动作停了停，问：“那我是不是吃掉了你原本的——”<br />
“没有。”方修齐否认道，“你吃的是吕昂那份。”<br />
周可耸肩：“看来下午我很有必要买杯咖啡补偿他了。”<br />
“那你需要提前点。毕竟这里最近的咖啡店也有好几公里。”<br />
方修齐的工作室很大，足足五层，正因如此才具备了开食堂的条件。不堵车、绿化好，美中不足就是路程远了些，在郊区，非常远离市中心。<br />
方修齐说选在这里，是想让自己的设计静下来。<br />
周可费劲地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点点头说能理解。<br />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方修齐毫不遮掩，“这里的租金比市区要低得多。”<br />
“挺好的，钱都花在刀刃上。”周可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方老师是那种挥金如土的人。”<br />
方修齐垂头微笑：“是因为我说不在乎律师费吗？”<br />
周可回以坦诚：“确实，这句话对我们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很难不心动。”<br />
“这句话不管换成哪一个职业都会心动。”他说。<br />
她眉梢微挑，略惊讶：“是吗？我以为您会是那种不为钱折腰的艺术家。”<br />
“艺术家？”方修齐重复了一遍，笑了，“艺术家也是靠钱堆出来的。你以为我能是什么天才？”<br />
这么多年他学艺术的路走得稳妥都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家里人给他许多的资金支持，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试错。<br />
现在他年纪不小，事业也算可以，再也不用问家里拿钱，花的每一笔都是自己的，当然都计算得清楚。<br />
周可撑着下巴，做思索状，“我想想，现在我应该夸您谦虚呢，还是ᴶˢᴳ诚实呢？”<br />
“诚实吧。”方修齐说，“这样比较真诚。”<br />
“真诚不一定是件好事。”<br />
周可终于逮到了机会反驳这句耿耿于怀的评价了！<br />
她微微挺直腰板，继续道：“比如我，更希望大家是因为我的能力选择的我，而不是因为一些很悬浮的概念。”<br />
方修齐稍愣，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说：“我选择你当然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过，这跟真诚也不冲突吧。”<br />
“不冲突，但对我来说，工作的时候并不很需要这个。”<br />
“那你觉得需要——？”<br />
周可一脸正色：“专业、敏锐、效率、可靠，让客户相信我有能力可以给到他满意的结果。”<br />
职场里的“真诚”太包罗万象了。它就像是夸奖里的万能词汇，跟客气地夸丑孩子健康是一个逻辑。<br />
周可不想得到这种类似“安慰奖”的评语。<br />
方修齐手指颇有节奏地敲着衣角。“很特别的角度。周律，你当初如果是去学设计，一定会创造出很多美学。”<br />
“我想应该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赞美吧？”<br />
“当然，这就是赞美。”方修齐顿了顿，顺着她的玩笑道，“艺术家的赞美。”<br />
周可笑笑：“很动听。”<br />
这次方修齐没有继续接话，他的眼神停在她身上某处，微微蹙眉。<br />
周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脖子。<br />
那里被秋蚊子咬了，痒痒的，鼓起了个不小的包，如果没记错，她刚才还用指甲在上头盲掐了个十字。<br />
被他这么看着，蚊子包又隐隐痒起来，周可克制不住地挠了下。<br />
“你等我一下。”方修齐忽然起身，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就离开了天台。<br />
说走就走，艺术家这是什么毛病啊。<br />
周可心中感叹。<br />
想走，但不敢得罪甲方。打工好难。<br />
方修齐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个小罐子。<br />
“这药膏涂上去会很管用。”他将手里的圆罐拧开，递给她，接着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举起，询问道，“这样可以看见吗？”<br />
周可摇头：“太远了。”<br />
方修齐往前倾。<br />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近。<br />
他眉目疏朗，是那种清冷禁欲的长相，身上的香水也是禁欲款的木质调，松木，比裴纪航身上那种白苔更沉稳、也更冷一些。<br />
哦，裴纪航，怎么又是他，她又不是只睡了这一个男人！<br />
周可强制性地把那双狗狗眼从脑子里驱逐出去。<br />
她挪开视线，揩出一小块药膏，对着那片小小的镜子，抹在脖子上。<br />
方修齐垂眸，不受控制地停在她的脖颈处，那一大块粉红上还分布着指甲的挠痕，有些触目惊心。<br />
她微微偏头，肩颈线线条拉扯着弯曲，光滑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某种光泽，连那些昂贵的绸缎都无法与之媲美。<br />
他喉结不受控地滚动几下，喃喃道：“你的脖子——”<br />
“蚊子咬的。”<br />
“很漂亮。”<br />
两人的声音撞到一起。<br />
周可：“哈？”<br />
什么艺术家的怪癖好，爱看十字蚊子包？<br />
“你的脖子很漂亮。”方修齐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适合很多衣服。”<br />
周可：......<br />
哇，这就是艺术家的职业病吗？<br />
方修齐正色道：“其实在飞机上我就注意到了你。”<br />
“因为我的脖子？”<br />
“算是吧。”<br />
“......”<br />
她心情有点复杂。<br />
被夸了，但是局部。<br />
方修齐镜片后的眼神无比真挚：“我当时很想邀请你来试试我们的新款。你的比例很好，如果不做律师也可以试试模特。”<br />
周可笑起来：“又是设计师，又是模特。您真是把我转行之后该做的职业都考虑好了。”<br />
他同样报以清浅的笑意：“如果你真要转行，请一定来我这里。”<br />
“我可没学过模特步，也没那么高的气场。”<br />
“我的眼光不会错的。”方修齐诚恳道，“你很适合。”<br />
他的眼神一点点扫过她的脸，直白、细致，最后对上她的眼睛。<br />
那里出现过很多东西，严肃、友善、专业......总之都是可以轻松辨认的情绪，但此刻，那双黝黑的眸子，却幽深不见底，像是蛰伏很久的混在羊群中狼，终于看到了该捕猎的时机，蠢蠢欲动。<br />
“我听说有的设计师眼睛很毒，就算这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只要在眼前晃一圈，就能推测出她衣服底下是什么样子。”<br />
她声音很轻，漫不经心的，尾音略上扬，“不知道方老师看到感兴趣的人，是不是也会在脑子里把她剥光。”<br />
方修齐眼睛一深。<br />
身边的空气像被滚水烫过一样。<br />
似乎默契作怪，两人不自觉地都靠得更近了。<br />
时间被放得很慢，气息也混杂着有些粘连。一直到鼻尖若有似无的触碰时，周可忽然往后退了退。<br />
方修齐如梦初醒。<br />
周可翘着手指，迅速将药膏拧好还给他，礼貌道：“谢谢方老师。”<br />
啊，好险。<br />
撩人撩出习惯了。<br />
忘记眼前这个帅哥是客户了。<br />
“你可以叫我名字。”方修齐说着，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她。<br />
“不用了。”周可谢绝了他那句话，又接着拒绝他的绅士行为，“我去洗掉就好了。”<br />
方修齐没有坚持。<br />
他收拾起饭盒，说：“不知道这些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或者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说。”<br />
“不用了。”周可顿了顿，“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br />
“这么……快么？”<br />
她笑：“再拖下去，就该是我的失职了。你也不想自己的律师费打水漂吧，方老师。”<br />
他微微蹙眉，又一次重复：“你叫我名字就好了。”<br />
“那可不行。我们律所有规定，跟客户交往要保持尊称。”<br />
“你可以不止把我当成客户。”方修齐停顿片刻，补充道，“比如朋友之类的。”<br />
“如果您实在不喜欢‘方老师’的话，或者，我叫您......”<br />
周可思索半天才开口，稍稍犹豫，“方哥？”<br />
“......”<br />
还是方老师吧，起码听起来不像个五六十岁的彪形大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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